“不錯。”皇帝拍了拍裴野的肩膀道:“你師父上次陪朕狩獵,忙活了半天隻射中了一隻狐狸,還射偏了,差點讓那狐狸跑了,你比他強點。”
“陛下謬讚。”裴野忙道。
眾人從林子裏出來,便去了旁邊臨時搭出來的營帳裏。
皇帝示意眾人都坐下,狀似無意地開口朝裴野道:“我記得聽誰提起過,你從軍之前打獵不錯?”
裴野一怔,沒想到皇帝竟會問起這個。
若皇帝知道他從前是個獵戶,那麼他今日故意藏拙,未免就有點欲蓋彌彰了。
“回陛下,是。”裴野道。
“用飛刀打獵和用箭的感覺還是不一樣吧?”一旁的俞將軍搭話道。
裴野忙點了點頭道:“嗯,我平日裏確實很少用箭。”
“早就聽聞裴將軍在戰場上也是使飛刀,陳國上將軍不就是死在你的飛刀之下嗎?”俞將軍又道。
他這麼一打岔,氣氛登時緩和了不少。
皇帝也笑了笑,而後隨口朝他問了幾句他從軍之前的事情。
稍事休息之後,眾人便返回了園子。
皇帝將另外兩人打發了,隻留了裴野,說讓裴野陪他在園子裏逛逛。
“池大夫還好吧?”皇帝突然開口道。
“多謝陛下關心,他很好。”裴野忙道。
“朕沒想到池大夫娶的裴家姑娘,竟是你。”皇帝似笑非笑地道。
裴野聞言一怔,忙單膝朝皇帝跪下,道:“臣該死,請陛下恕罪。”
“怎麼就有罪了?”皇帝忙伸手將他扶起來,道:“你何罪之有?”
“臣不該朝陛下隱瞞婚事。”裴野忙道。
“朕那日還未曾來得及問你,池大夫就出了事情,你倒也不算欺君。”皇帝道:“池大夫雖未曾言明自己是與你成婚,但也句句屬實,不算欺瞞於朕。”
裴野聞言忙道:“多謝陛下。”
“年輕人就是衝動。”皇帝看了他一眼道:“你如今可是大渝功勳無兩的武將,若要談婚事,京城多少名門望族盡可任你挑選,你當真就決定給那少年做個無名無分的夫人?”
“是。”裴野道。
“不後悔?”皇帝問道。
“不後悔。”裴野道。
皇帝歎了口氣又道:“朕已經讓人擬了旨,封你為定北侯。依著大渝的規矩,侯爵是可承襲的,你可有想過,若你執意與那少年糾纏,將來連個子嗣都沒有,這爵位都無人可繼承。”
“大渝多得是好兒郎,臣有無子嗣沒什麼打緊。”裴野道:“多謝陛下成全。”
皇帝聞言搖了搖頭,似是極為惋惜。
但裴野知道,對方今日這些話不過是試探他而已。
隻要他朝皇帝說了這些打算,將來若再有變就算是欺君了。
“當真不打算留在京城?”皇帝問道。
“臣是個鄉野之人,過不慣京城的富貴日子。”裴野道:“還請陛下成全。”
“罷了。”皇帝擺了擺手道:“不知道的以為朕不顧惜你。”
裴野聞言忙躬身朝他行了個禮,沒有做聲。
“回去吧,晚些時候朕讓人去叫你,帶著池大夫一起來陪朕用晚膳。”皇帝道。
“是。”裴野忙道。
皇帝說罷便帶著人走了。
裴野則匆匆回了住處。
池敬遙擔心了小半日,生怕皇帝為難裴野。
見裴野好好的回來,他才鬆了口氣。
“聽他那意思,應該是答應放我回祁州了。”裴野道。
“真的嗎?咱們什麼時候能回去?”池敬遙忙問道。
“不好說,估計還要待幾日吧。”裴野道。
他隨後將皇帝要他們一起用膳的事情朝池敬遙說了。
池敬遙現在很怕見皇帝,因為他總猜不透對方的心思,生怕說錯話惹了麻煩。
好在不是讓他單獨過去,還有裴野跟著,這讓他稍稍安心了些。
黃昏時,兩人便沐浴完換好了衣服。
不一會便有宮人來傳了皇帝口諭,讓他們一起去用晚膳。
池敬遙原以為今日和上次一樣,會有好多人。
但他到了地方一看,廳內竟隻有皇帝和一個妃子。
那妃子看著三十來歲的年紀,氣質很是溫婉,看得出與皇帝頗為親近。
後來他從宮人口中得知,此人便是淑妃。
“淑妃與楊將軍的夫人是堂姊妹,裴將軍又是楊將軍的徒弟,若是論起來這關係都不遠。”皇帝笑道。
池敬遙有些驚訝,暗道怪不得楊城那麼會揣摩皇帝的心思,原來家裏與皇帝還有這一層親戚關係?也難怪皇帝有意讓楊躍娶公主,若是這親事成了,便算是親上加親了。
“說起來陛下與楊將軍也算是生死之交了。”淑妃笑道:“當年陛下還是皇子時,便曾與楊將軍一起去平過亂,不巧路上遇到流寇,多虧了楊將軍舍命相救。”
皇帝聞言也笑了笑,道:“朕可是欠了楊城不少人情啊。”
池敬遙今日總算稍稍清醒了不少,聽到這話便反應過來,皇帝和淑妃似乎是在朝他們套近乎。
尤其今晚隻有四人在場,與那日的宴席相比,明顯就隨意了不少。
這種隨意想來也是為了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感。
隻是他一時沒想明白,皇帝如今明明是拿捏著他們呢,為何要費心思與他們套近乎?
“陛下年少時也是頗有幾分武人風範的。”淑妃含情脈脈地看著皇帝道:“隻是這些年不斷為國事操勞,實在是太過辛苦。”
她說著歎了口氣,朝池敬遙道:“我一直都擔心陛下的身子,總盼著他身邊要是能有個醫術精湛的大夫看著就好了。”
“太醫院的諸位太醫醫術都很精湛,有他們護持陛下定能龍體康健。”裴野開口道。
“裴將軍有所不知,太醫院的太醫們雖然醫術精湛,但到底是循規蹈矩了些。”淑妃道:“倒是池大夫年紀輕輕,頗有幾分少年人的朝氣和靈氣。”
池敬遙聞言心裏咯噔一下,暗道搞了半天是想將他留在宮裏嗎?
果然,他這念頭剛一落下,淑妃便道:“池大夫若是能留在陛下身邊時時看護調理,我倒是能放心不少。”
池敬遙:……
這淑妃可真看得起自己,第一次見麵就放心讓他照顧龍體?
他甚至懷疑對方到底知不知道他醫術究竟如何?
所以,這番話雖然是淑妃說出來的,但池敬遙懷疑隻怕並非是她本人的意思。
池敬遙擰了擰眉,暗道皇帝難不成想讓他留在宮裏?
他當即有些著急,開口便想說什麼,卻覺裴野不動聲色地在他手上捏了一下,應該是示意他不要亂說話。
於是他便衝著淑妃幹笑了一聲,什麼都沒說。
淑妃大概沒想到他竟會裝傻,也淡淡一笑,沒再多說什麼。
隨後皇帝便尋了幾個無關痛癢的話題說了說,並未再提及池敬遙留在宮裏的事情。
這一頓飯用完,池敬遙急得手心都出了冷汗。
“二哥,淑妃娘娘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兩人回到住處之後,池敬遙朝裴野問道:“陛下允了你回祁州,難道想將我留下?”
裴野思忖良久,道:“他未必是想讓你留下。”
“什麼意思?”池敬遙著急道:“我沒太懂。”
裴野想了想,問道:“你有什麼本事,是比宮裏的太醫更厲害的?”
“我沒什麼本事,我哪裏及得上他們?”池敬遙道:“他們好多都跟我師父差不多年紀,說不定比我師父還厲害呢。我唯一比他們擅長的事情也就隻有煉藥了……”
池敬遙說著一怔,喃喃道:“煉藥?”
“那日品茶的時候,陛下就說過,如今年紀大了不比從前。”裴野道:“今日淑妃這番話,話裏話外都是擔心陛下的身體。可陛下沒有生病,看著很是康健。”
池敬遙徹底明白過來了,開口道:“他不會想讓我幫他煉長生不老藥吧?”
他不知怎麼的,一想到煉藥就想起了那些文學和影視作品裏求長生的皇帝。
“那倒不至於。”裴野失笑道:“長生不老本就是無稽之談,不過延年益壽總是可以的吧?”
“果然天底下的皇帝到了最後,所求都是再活五百年這樣的事情。”池敬遙道。
裴野道:“一人能坐擁天下,呼風喚雨,自然便想得到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