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小灰之前,我就下定決心離開蕭逸了。我不怪他,他對我很好。我始終放心不下我那些流浪的同胞。每次跟蕭逸出去,看見路邊翻垃圾桶的同胞,我就想起認識莉莉前的日子。現在,每天晚上我都會想起從前的好朋友。斷了腿躺在馬棚待宰的老馬托夢給我,說他剛裝了隻假肢,走得挺好的,隻是拖重活有點吃不消。他叫我回去找他,為他領路。他還是認不得去城裏的路。
我也夢見了老哥。他說他現在在一家反恐中心當防爆犬。老哥以前是京城最有名氣的狗偵探,現在當防爆犬最適合不過了。但我仍記得他已經死了。
“你不是被打死了嗎?”
“哪裏啊。”老哥說,“人類知道我的特長,於是向外界謊稱我已經死了。”
“那你現在在哪裏?”我急切地問。我想去看他一眼。
“這是機密,凡是進入了反恐中心的成員,都不得泄露機密。”
“那不是活得挺累的?”
“為人民服務,累也值得。”
我暗自想:“你是不是喝了人類秘製的忘本藥,或是被人類科學家在大腦裏植入了特種芯片,或是被改造了狗基因,成了半狗人?”於是我說:“老哥,最近身體有沒有不適啊。”
“不適?怎麼會不適?我身體好得很。現在吃得好喝得好,看,”他鼓起肚子上的肌肉說,“比以前壯了許多吧。”
我還不死心:“有沒有頭痛或是做事不受控製之類的?”
“嘿,傷風感冒難免啊,偶爾頭痛也是難免的。”
“我不是說傷風感冒引起的頭痛,我是說有沒有無故頭痛之類的症狀。”
“這個問題好像沒注意呢。”老哥說,“反正像頭痛這種小病,我都不在意。再說還有醫術高明的狗醫生每周給我檢查一次身體,有問題他早會告訴我了。”
“你以為狗醫生會真告訴你得了什麼病嗎?”我說,“老哥,你怎麼變得這麼相信狗醫生的話了?”
“人家醫術高明不談,那些檢查儀器也是第一流的呢,先進得很。你不信醫生醫術可以,但你得相信儀器啊,相信科學啊。”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醫生為什麼要告訴你真相呢?”
“他為什麼不呢?這是他的工作。”
最後我不得不說:“老哥,我實話告訴你,我覺得他們人類對你做了某種手術。”
“做手術?那是當然的。當時我被那些狗咬得遍體鱗傷,不做手術早就死翹翹了。”
忽然他身上的機器響了。“對不起,總部在呼我,有緊急任務,以後再聊。”
我使勁地喊他,叫他不要回總部了。可他頭也不回,跑過一片荒地,鑽進了野草。
這個夢激起了我離開主人去找夥伴的yu望,而那份《狗論壇報》則讓我從尋找小灰開始,重新我的流浪生涯。隻可惜,我找他時,他已經不行了,就在當天晚上,他死去了。隨著他的死去,神犬敢死隊也消失了。流浪狗和本地狗的現狀仍將維持下去,雖然小摩擦仍會不斷發生,但不會爆發大規模的衝突。本地狗會因為日子過得越來越好,身體越來越壯,就算我們流浪狗真要跟他們打起來,也討不到半點便宜。再說了,現在我們這些流浪狗也多少從人類那裏得到了剩飯,勉強能填飽肚子了。我們流浪狗的要求也不高,隻要能不餓,也不想追求什麼精神生活;你像小白們那些本地狗,衣食無憂,吃飽了喝足了,閑著沒事悶得發慌,因此就想參加什麼萬國超級狗聲大賽,而甜甜的狗狗平等理想,我們想都不敢想。
小灰在回光返照時對我說:“花大姐,我其實也不想參加什麼神犬敢死隊,隻要每天給我點剩飯,讓我不用餓肚子,我就心滿意足了。我也不是非要在這裏生活不可,隻是我聽說這裏的剩飯比外地多一點就來了。”
“現在你後悔來這裏了嗎?”
“不,要是不來這裏,我可能早就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