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怪物”氣急敗壞地爬起身,“我爸那麼器重你,他想將你培養成左右手才把賬本交給你!”
“我就沒想當他的左右手。”
“你不是說願意為我當牛做馬?”“怪物”瞪著他,“難道你說的都是謊言?”
他冷漠的表情便是答案。
“這兩年我對你多好,你怎能背叛我……”
“你的好就是威脅我、逼迫我?”他笑了,這是他頭一回在“怪物”麵前露出真心實意的笑,“你的好,我無福消受。”
“我們有過很多愉快的回憶,那些感覺不是騙人的。”“怪物”伸手撫摸他的臉頰,直到這時候它還試圖勾引他。
然而,他再一次推開了它。
“秦喬!”
“怪物”氣得揚起手準備賞他一巴掌,但這一巴掌還未落下,刺耳的警笛聲便由遠及近地響起。
“你報警了?”
“對。”他睨著“怪物”,不再掩飾自己的憎惡,“你應該去牢裏和你爸爸團聚。”
“嗬嗬嗬嗬嗬……”“怪物”忽地仰頭大笑起來,“秦喬,你真以為這樣做就能擺脫我?”
它笑累了似的抹了抹眼角滲出的淚花。
“秦喬你給我等著,我一定會回來找你。”
“怪物”撂完狠話,微笑著轉向包抄而來的警察。
在閃爍的紅藍光中,他送走了自己的噩夢。
之後,他重新考取了外地的大學,舉家搬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大學,他依舊形單影隻,一個人去上課,一個人回校外租的公寓。
或許是覺得他太孤單,楚尋,他們係的助教慫恿他參加了一個哲學文學研究社。楚尋剛好也是這個社團的顧問。
參加就參加吧,反正隻是換個地方看書罷了。他想。
“大家好,我叫伊洛。”
社團的迎新會上,容貌秀麗的女孩笑盈盈地自我介紹。
“在水伊人的伊,洛水之神的洛。”
她的名字一如她的美貌,令人印象深刻,就連他也難得的從書裏抬起臉望向她。
伊洛的美是一種矛盾的美,那是一種既能激起男人保護欲和破壞欲的美,她同時具備著天然與嫵媚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而這兩種氣質在她身上卻猶如渾然天成。
仿佛是覺察到他的視線,她朝他微微一笑。
而他撇過頭,避開了她的目光。
之後的聚餐,他坐在人堆之外,而她被一群男社員團團圍住。
在場的男人除了他和今晚臨時有事沒來的楚尋,都成了這個伊洛的裙下之臣。
對此,他不奇怪。
王爾德就說過:“隻有膚淺的人,才不會以貌取人。”
大部分人在看到一個人的本質之前,首先看到的還是這個人的表象,這幾乎無法避免。
而他的無動於衷,僅僅是他對自己的保護。在經曆了那些事後,他隻想遠離人,尤其是長得漂亮的人。
曾經有段時間,隻要和人有肢體上的接觸,哪怕是不小心碰到,他都會惡心想吐。
他清楚問題不在對方,而在他自己。
明明從噩夢裏醒過來了,卻好像還是在噩夢裏,無數次,他站在天台上俯瞰著變密的馬路變小的車,他不是想死,他隻是想醒過來。
徹底地醒過來。
“秦同學。”
溫溫柔柔的嗓音穿過迷霧來到他的身邊。
他抬起頭,看向這個叫伊洛的女孩,她的手裏捧著酒杯,好像是打算向他敬酒。
“我不喝酒。”他直截了當地拒絕。
“嗯……”她雖尷尬仍不失禮貌地朝他笑了笑。
“哎呀,伊洛同學你別在意。”其他社員見伊洛主動向他敬酒而他又不領情時,難免要酸溜溜地說上幾句,“這位秦喬同學啊是咱們社的學霸,他呀除了看書啥都不感興趣。”
“是嗎。”伊洛的眼睛亮了亮,“我好羨慕秦同學能全神貫注地投入進自己喜歡的事物裏。”
“伊洛同學有沒有喜歡的事物?”比起他如何,其他社員更想打聽到她的喜好。
“我嘛……”她不假思索般地說出教眾人大跌眼鏡的答案,“喜歡錢。”
以為她在開玩笑的社員在微愣之後紛紛笑開,隻有他一個人覺得她是認真的。
這就是秦喬與伊洛的初識,不鹹不淡。
“秦喬同學,請問你有女朋友嗎?”
一次課後,和他一起上大課的女生在他去圖書館的路上攔住了他。
他遲疑了數秒,這個恰似表白的場景令他微微暈眩地晃了晃身子。然而低著頭的女生並未發現他的異狀。
不要說喜歡他不要說喜歡他不要說喜歡他不要說喜歡他不要說喜歡他!
那名被他所救的女同學曾試圖向他表達謝意,他卻刻意疏遠了她。他不需要她感謝,他也不值得她感謝。他已經被“怪物”拖入深淵,像他這般肮髒汙穢的人,她不和他扯上關係才是最好的。
他厭惡自己,厭惡那個什麼也做不了,隻能被迫承歡的自己……
不要說喜歡他,連他自己都不喜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