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德彰去了暖閣批閱奏章,陳曣實在餓得不行,拽拽廖公公的衣袖,悄聲道:“公公,有吃的嗎?”
“沒有。”他沒好氣道。
“我要是肚子一直叫,隻怕會打攪陛下批閱奏折,公公怎的不體恤陛下。”
廖公公被她的厚臉皮氣笑,正要開口說話,忽聽見暖閣一道聲音道:“研磨。”
“是。”廖公公應了一聲,示意她前去。
陳曣不動,指指肚子,廖公公拽著她往裏走。
陳曣蹲地上不動彈,張嘴無聲道:“我餓。”
“人何在?”蕭德彰揚聲。
“是,陛下!”廖公公趕緊應道。
他壓低聲音丟下一句,“等會給你吃的。”
陳曣立刻站起來往書房走,她看出來了,蕭德彰是故意折騰她。
研好墨,蕭德彰抬抬下巴,點點空白奏章。
陳曣不明所以,見他靠在椅背並不說話,聯係到朝堂今日商議之事,道:“陛下可是要我寫手書給那些將領?”
他未言。
陳曣取筆,想了想,聯係今日朝堂聽到的,細眉蹙了蹙,最後決定以陳帝口吻再寫一份書信。
這一回,她言辭堪稱嚴厲,指斥那些人勤王是假,實則居心不良,怒斥他們枉顧百姓,大興戰事,看似有氣結,卻失去大義,並告訴他們如今陳國已滅,大勢已去,當為百姓思量。
她寫完這些,頓頓筆,道:“今日朝堂大臣們所言有理,還請陛下考慮。”
“哪位大臣?”蕭德彰泅了墨一般的眸子看來。
陳曣不答反道:“陳國已滅,戰事未消,若陛下開恩,但的確可安撫人心。
加上這份手書,那些興兵的人便師出無名,到時陛下再下令,凡是棄械投降或斬殺叛軍首領之人皆加封官職,便可避免損兵折將。”
“你這是藐視我魏軍能耐?”
“隻是不想將士們傷亡。就陳國而言,一些將士隻是聽令行事,卻無端為他人野心殞命,實在不值,如今陳國已亡,陛下囊括四海,若有才之士都能為陛下效力,不是好事一樁嗎?”
“你此言出自真心?”蕭德彰眼神幽深。
陳曣目光誠摯,“是。”
“程嘉樹你可識得?”
陳曣眨眨黑亮的眼珠兒,遲疑道,“不知陛下為何提及此人?”
蕭德彰眸子黝黑,帶著審視,“此人將蕭謹俘虜。”
“他這般厲害?!”
好家夥,程嘉樹你真能幹!
見蕭德彰麵有怒意,她趕忙拉平嘴角,“我曾救過他,此人甚為機靈,而且勇猛。”
蕭德彰並不說話,隻是看著她。
陳曣咬唇,思忖片刻,道:“若我給他去信,命他放過蕭謹,陛下可能饒他一命?”
“你若真能說服他,依此人本領,朕也不是不能饒過他。”
“果真?”
蕭德彰道:“陳國玉璽何在?”
看來上次那事兒還沒完,她皺眉,“我的確不知玉璽下落,我問過父皇……問過阿爹,阿爹也不知。”
他露出涼薄的諷笑,“一個帝王,一個儲君,竟不知一國玉璽落於何處!滑天下之大稽!陳國你有你父子二人,合該亡國!”
陳曣被他輕蔑厭憎的眼神刺到,默然無語。
“給程嘉樹寫信,若是蕭謹有事,朕誅他!”
“蕭謹對陛下如此重要?”她忍不住問道。
蕭德彰看向她,她垂眸:“這就寫。”
給程嘉樹寫完書信,蕭德彰拿過掃完,“你與他分外熟稔。”
陳曣沒應,見他親自收好書信,蓋上火漆,越發肯定蕭謹在他心中的分量。
她忍不住問道:“那朝中大臣諫言,陛下如何看?”
“你也覺得褚大人之言有理?”
“同意褚大人的大臣有很多,陛下覺得他提議可有問題?”她小心翼翼試探。
他手敲擊桌案,不答反問,“你想要什麼爵位?”
“我?”陳曣沒想過自己,不過他既然問了,那要不考慮一下?
“好歹……我們也是親兄弟,陛下看著給便是……莊田銀錢可以多給點。”
蕭德彰望來,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帶著一絲討好。
他點點頭,倏地掃落硯台,墨汁潑了她一身。
陳曣嚇得後退一步,隻見他麵色陰沉。
蕭德彰猛地起身,提著她衣領將她扔出門外,涼薄道:“你當真是全無心肝,跪著,朕何時滿意,你何時再起。”
陳曣覺得莫名其妙,瞅著隔扇門,不滿地揉揉膝蓋。
地麵冰冷,日頭西斜,一路上有朝臣不時被宣召進宮,擦過她身邊皆低頭一掃。
一直到深夜,蕭德彰還是沒有發話。
她不時活動膝蓋,跪著,跪坐,到蹲著,看到人來就趕緊變換姿勢。
這要是把膝蓋跪壞了,那以後可得了。
蕭德彰批完奏章,問道:“什麼時辰了?”
廖公公道:“已醜時一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