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譯去了一趟校長辦公室,中午他看見何璟往那個方向走的。
下午最後一節下了課,何璟壓著沉重的心情將書本一本一本放進書包,又將筆一支一支收起筆盒,本就拒人的神色染上一層淡漠,更加讓人覺得難以接近。
要調節情緒其實很容易,心中默念“他們其實和我沒什麼關係”就足夠了,至少不至於這麼難受。
但何璟做不到,他就沒想默念。
現在的他難以自控地把自己完全融入到原身的思想裏,好像他就是原身,就是從小沒人疼現在突然發現雙親都已不在的可憐蟲。
何商繼的後爸行為隻是讓他覺得悲哀覺得憤怒,而真沒了親生父母這件事讓他整個人一下子垮了,精神上身體上都陷入一種沉湎悲痛看不見光明的無力感。
他好想趕緊想起來自己是穿書,自己沒必要深入骨髓共情原身,可事實是他改變不了,他就是難過,難過得不得了。
譚譯一直在旁邊觀察著,看到何璟眼圈開始紅了,意識到他快要崩不住了,往四周看看還未散盡的人群,湊到他耳邊小聲說:“不要哭,等人走了再哭。”
何璟聽進去了,但沒忍住,舉起還未放進去的一本書擋住臉,眼睛看向窗外。
此情此景讓人又心疼又犯堵,譚譯瞥向教室裏磨磨蹭蹭的兩個人喊道:“你們搞快點走行不行,收個書包要這麼久?”
還在整理最後一道錯題的黎樂聞言抬頭,“哎不是,我們在這礙你什麼事了?見不得我和齊齊相親相愛其樂融融嗎?咋那麼不講理!!”
“理是什麼?爺從來不講,蘇齊帶上他,趕緊走!”譚譯認認真真在趕人,活脫脫一個惡霸。
蘇齊比較有眼力見,看出那邊的氛圍不太對,將黎樂連人帶書帶包一起勾起往教室後門帶。
黎樂不樂意,掙紮著喊道:“我題還沒寫完呢!待會晚自習老子不想寫,你放開我!”
蘇齊往那邊看了一眼,冷冷回應道:“我幫你寫。”
“真的嗎?!那你拿書包幹啥?還要上自習呢,書包留下!”
“帶著,給你裝零食。”
兩人吵吵嚷嚷走出後門時,何璟眼淚都風幹了。
“看見就看見了,誰都知道我愛哭。”
譚譯聽出他不加掩飾的鼻音,沒看他,將兩人桌上的東西一窩攏到桌櫃裏,似是隨意道:“你的脆弱在我麵前展示就好了,別人沒資格看。”
何璟:“……”這是什麼非主流讓人下頭的中二屁話?他的悲傷都給憋回去了。
譚譯倒沒覺著哪裏不對勁,心裏想什麼說什麼,肉麻一點又不會怎麼樣。
想到這裏,他繼續用超級溫柔的聲音對何璟展開攻勢:“看見你眼睛紅一點,我就很難受,那種感覺好像是感受到了你的心跳,它在向我傳輸悲傷,要我替你分擔疼痛,替你撫平傷口,替你……”
“我求你閉嘴吧,以後我連心跳都要躲著你了,不然遲早被逼瘋逼神經!”何璟真的渾身起雞皮疙瘩,怎麼會有人說這種話的時候能忍住麵不改色?
譚譯眼裏閃過得意,又嫌還不夠肉麻道:“心跳不能躲著我,悲傷也不可以躲著我,我十分情願做你情緒的波及者,因為這份情這份愛,因為我對你矢誌不渝的……啊!!痛痛痛!!錯了錯了!”
何璟沒想動手的,但實在是有被惡心到了。
繞過捂著大腿的譚譯,何璟一臉吃了過期毒/藥的表情走出教室。
譚譯很得意,何璟這個樣子應該是緩和一些了,雖然他說的是有點不入流有點與浪漫不沾邊,但有效果了就行,自己隻是想讓這小孩哀怨少一點嘛。
況且他說的也不是假話,隻是比較油膩而已。
譚譯追著何璟來到樓下,一把拽住要往宿舍去的人,“回宿舍幹啥?走啊,逃課去!”
“快期末考了,現在還想著逃課?”
“什麼期末考?管那個幹啥,又不是會考不好,有什麼可在乎的。”譚譯不管何璟的抗拒,將臉黑得好像要吃人的人連拖帶拽帶到校門口。
“今天不是周末不是節假日,沒假條的趕緊回去,不放行。”門口值班的是於哥,蓋著帽子靠著保安室的牆睡覺,聽見有人過來了直接開口趕。
譚譯過去將他的帽簷翻開,招呼道:“上班時間在這玩忽職守,萬一來的是教職工你也不讓出去啊?”
於哥見是他們,將帽子擺正,但依舊沒站起來,“都抓住你了還叫什麼玩忽職守。上哪去?”
譚譯看了何璟一眼,走近兩步低聲道:“約個會。放我們出去,改天請你吃飯。”
於哥難得眉一挑,他就知道這兩人不簡單,果然。
“成,待會回來別走這兒,換人值班了。”
於哥四處看看,按開大門按鈕示意他們趕緊走。
“夠意思!”譚譯跟他碰了碰拳,左手拉過何璟的胳膊往外快走了幾步。
“你剛才說的話我聽見了。”剛走到拐角何璟就說。
譚譯目光閃爍,隨意掃了掃四周的行人,道:“都是為了咱倆能出來,隨口說的,你要是介意……”
“去哪裏喝?”何璟看著他的眼睛,打斷他後麵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