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為什麼要用這樣的話誆騙她呢?
全身感官亂作一團的少女癱軟在地。臥室的門正餐食掉光明,她眼睜睜看著母親關閉了她命運的大門,遲鈍的大腦閃回著黑白的過往。
母親看著她的目光充滿期待。
她忍著身體的排斥,一口氣悶掉了珍貴的晚餐。
身體開始彌漫酸麻感。由四肢的神經末梢,通過脊椎輻射,滲透入神經元。她的軀幹僵化,隻能艱難地轉動眼球。
青瓷盅從手中墜落,跟著心裏的某一處,碎了一地。
母親走向她,將她輕輕抱起,拐進臥室。
沉重的鐐銬先後鎖住雙手和雙腳,最後鎖住她纖細的脖頸。離開時,母親留下了唯一的一滴眼淚,唇齒張合,像是在說“媽媽對不起你”。
最後的一絲光亮也消失了。君佻努力正大眼睛,想從黑暗中看清什麼。大腦給出了她最後一張清晰的回憶成像。
那是蘇黎,在放棄她的數小時前,坐在窗台上拿著紫色的植物,耐心地教導:“記住,別碰馬鞭草,輕則全身麻痹,重則當即斃命。”
窗外正飄雨。雨滴一點一滴,敲進她的心裏。
“為什麼要騙我……”
“男人嘛,更何況是他們。”男人斜靠椅背,打了個霸氣的嗝。
周警官心裏悄悄鬆口氣。十二小時的無聲對峙,終於在此刻撕開了口子,他需要進一步引出證詞:“是他利用你在先,你也不必為他犧牲自己,不是嗎?”
君佻不解地皺眉。
“涉及兩條性命,這案子的惡劣程度不是你一個人能擔的——”
“再說一遍,我不是凶手!”
“每個罪犯在這個階段都這麼說。”
“案發時,我在臨江區和朋友吃飯!”
“可你不願告訴我們你的朋友是誰。”男人仔細擦掉了嘴上的紅油,“而且,我們在你的家裏找到了血衣和分屍工具。”
“不是的,那些東西不是我的!那晚……那晚我家有人來過……一定是凶手,他在嫁禍!”
“更有人證不是嗎!”男人猛地拍桌而起,聲如洪鍾,像是天庭降罰於人間。
君佻被威嚇得一震,唇色煞白。
是的,那個姑娘,那個雨夜裏她好心救下的姑娘。
江南特有的吳儂軟語,帶著泫然欲泣的尾音,像是春風吹化了是非吹軟了人心,卻是字字誅心:“對的,是這個姐姐……她是為了救我,殺了他們嗚嗚嗚……我親眼看見的……警察叔叔你們能不能不要處罰姐姐呀嗚嗚嗚……”
委屈的淚水蓄在眼眶中打轉。
男人話鋒忽轉:“我知道凶手不是你。”
金珠再也兜不住,砸碎在殘留血汙的裙擺。
“小李,給姑娘鬆銬。然後你先出去。”
“老大,這不合規矩……是!”年輕的警官挨了師父的眼刀,不敢多言一一照做。
“別激動,手腕磨破不值得。”周警官繞至後頭,雙手搭在她身後的椅背,“那天我們拜訪你家,臥房內的他也是在威脅,哦,或者是誘騙你吧。”
“不是這樣的……”
“作案工具也是在你的床板下發現的,他完全有這個條件去藏匿。”
“不是的!他那天是有傷——”
“有傷啊。”男人低低地笑了聲,“碧海路的監控也記錄下他拐入巷子的現實。一切都對上了,我說的對嗎?”
“不會的,不會的!他不會騙我的……”
君佻的雙手痛苦地掩麵,堅挺的心智剖開了一觸即潰的一線。
蘇黎單手撐著門,低伏下的身段逼迫著那場談話他和她相互直視。褐中泛紅的眼波熾熱坦蕩,像銅印烙在心底。
他這麼說,我蘇黎向你發誓,我不曾殺過任何人,未來也不會。
他還說,我對你永遠說不了謊。
君佻不斷重複著那三個字,以鞏固她漸弱的信念。男人用最後一句話,將她建構已久的堡壘擊潰。
“可是現在他仍杳無音信,這就是最好的證據不是嗎!”
風雨中艱難繃直的弦,“啪”地一聲,斷了。
男人的話術像是惡魔的蠱惑:“時間算起來,他一定聽到消息了。長親不會放棄他的孩子,你要是願意,我們再等等?”
少女喑啞開口:“他不會來的。”
是她選擇放棄了她的長親。從來都是她自食其果,罪有應得。
“現在,我們可以重新聊聊嗎?”男人重新坐回審訊位,翹起二郎腿,“關於4501的,性格、習慣、最近的行蹤,你們的回憶,什麼都行。”
君佻微闔雙目:“我對他……沒什麼了解。”
男人的眼神變得深邃,他摩挲胡渣良久,猶豫著亮出了最後的底牌。
“嗯,能理解。血契之下背叛的痛苦,我十分理解——但你不需要背負道德的譴責。實際上,即使不是這樁罪案,他依然身處絕境。”
“血族有律,擅自給初擁者,死罪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