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屑這樣的手段。

所以隻稍稍一深想便同陸氏匆匆告別前往宜春宮,為的自然是問清楚一切。

見到人了,卻又在猶豫,到底是問出口還是將此事悶在心裏?

他沒有猶豫多久,很快有了決斷。

太子妃並沒有耽擱很久,大約兩刻鍾便香氣滿身自外邊進來。剛出浴的小娘子鬢間微微濕潤,蔥白裏衣外卻額外多了一件大紅色的罩衫。

謝玄隻覺她此一舉莫名讓人心煩,腦海中回憶起放在棲琅閣看到的丹青色身影,終於覺得好受些。

宮人嬤嬤們還在忙裏忙外,他掃幾眼,見全是大紅的吉利色,想起那時剛得知她才是當年的救命恩人時的愧疚心理,滿眼諷刺。

“都下去吧。”他道。

宮人應聲,低頭匆匆離去。

今夜是太子與太子妃的大日子,她們羞紅了臉,一聲都不敢吭。

嬤嬤還要守夜,意欲在廊下等著,萬一有傳喚也好及時應對,謝玄聽她同太子妃回稟,攔道:“都退出去,回廊裏都不要留人。”

嬤嬤皺眉,心下覺得哪裏不對勁,抬眼看太子已經轉身,隻好看向太子妃。

王昭芸亦是茫然,奈何喜悅終究占據上風,搖搖頭,示意嬤嬤離去。

一直到屋外沒了動靜,隻聞兩人的呼吸聲,謝玄重新坐在榻上,隻這一次再無溫和神色,五官淩厲,眼神中帶著上位者的威重和逼迫,“王氏,孤再問你一次,十年前扮做書童入宮救人一事,到底是不是你所為?”

‘噗通’一聲,王昭芸雙腿一軟,磕在石板上,眼角眉梢很快蘊起難以置信,“陸陸氏同您都說了?”

就這點膽子,還敢撒下彌天大謊?

謝玄猛地將桌幾上的茶盞揮在地上,有細小碎片飛濺在王昭芸脖頸間,她嚇得一瑟縮,委頓在地,“太子恕罪,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棲琅閣那個叫元喜的小宮女自己跑來的,我”

她一時慌不擇言,下意識在屋子中逡巡想找一個依靠,奈何才反應過來太子已經將人全部遣走,無人可以幫助,原本還有幾分躲避,終於知曉自己難以逃過,淚流滿臉,“是我錯了,求太子恕罪”

等她終於安靜下來,“前後原委,把你做過的事、聽到的話,與別人籌謀的東西一一道來,若是再敢隱瞞,仔細你這顆腦袋沒了。”

王昭芸被他赫地下意識捂住自己脖子,哆嗦著慢慢說起,“歸寧前的那一日深夜,棲琅閣有個叫元喜的宵禁後偷偷尋來,說是知道了一件了不得的秘密,原是她無意聽陸氏同她說起自己與您早年相識”

聽她提到此處,謝玄眉頭一皺,問道:“元喜親口告訴你十年前的舊事同孤與陸氏有關?”

王昭芸點點頭,“是她親口說的,她是在書房伺候筆墨的,陸氏稱這樁事是和殿下您舊日的情,也不知您還記不記得?元喜聽了以後,心裏起了主意”

太子妃還在說著那那一夜以及自己如何同家中聯係的種種細節,可落在謝玄耳中隻覺得縹緲難聞。

陸氏知道當年那樁舊事是同他有關?

那來前,自己在棲琅閣的所見所聞,陸氏無意發現原來當年人是自己時,所表現出的驚訝與驚喜,也是假的?也是在演戲?

那個叫元喜的宮女呢?是陸氏派送到宜春宮的棋子嘛?

這一切,不僅是太子妃,偌大的王家,就連他自己在內,難不成都被算計在內嘛?

他還能相信誰?

謝玄隻覺一股無名的怒氣和舉目四望、無一人是人的恐怖感。

夜色濃重,深宮的這一顆顆人心真叫他害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