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隻覺得一場好笑。
到頭來,人人都是聰明人,唯獨自己是被蒙在虎皮鼓裏的傻子。
他怒又想狂笑,最後都斂作一聲冷哼。
王昭芸哭得一雙眼睛再流不出淚來,知道自己這一次是徹底廢了,往後的日子也不知落在何處,雙目失神地盯著地毯發怔。
冷不丁聽到上首冷然的話語。
謝玄:“起吧,別跪著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遲疑地轉頭,“殿下,是饒過妾身了嗎?”
做什麼夢呢?
謝玄剔她一眼,“律法言明,欺君之罪當誅九族。你覺得能饒過去嘛?”
虧得他那時以為她是救命恩人,偷聽到東宮有人下黑手時候,還擔心她也被算計。
一想到自己為了不叫她遭人謀算,甚至籌謀心思在人前假裝同她疏遠又同別人親近,怒氣又湧上眼底。
“你還是跪著吧。”
剛斷了的哭聲,又嗚嗚咽咽地響起。
這一次不僅帶著愁苦自己歸宿的肝腸寸斷,還有牽連家族的後悔莫及。
一直到將近天亮,聽到外間有平旦(快五點)的報子,糊塗了一夜的腦子終於有了著落。
他沉了一口氣,睜開眼看向地上的人,而後
“”
他有些不敢相信,都這般境地,這人心大到還能睡得著?!
被叫醒的王昭芸比他還委屈,“妾身哭的太久,真的熬不住了~~~”
料是她自己也放棄了,猜太子心意已難以挽回,索性破罐子破摔,聽到叫起的吩咐,跟個小王八似的,苦哈哈地趴在榻上。
謝玄懶得看她,口渴想要倒杯水,扭頭一看,連茶盞帶茶壺都被自己摔了粉碎,平息了一夜的怒氣又騰騰地燒起來。
一腳將小幾子踹翻在地上,小幾子又撞在落地矮架子上,連帶著架子摔倒不說,綠斑駁鎏金彩瓷花瓶轟然落地,咣地摔了粉碎。
屋子裏一頓劈裏啪啦地巨響聲,守了一夜的嬤嬤被驚地險些原地跳起,她不是沒經過人事的小宮女,這一晚上前後動靜,可不是好征兆呀。
奈何想起身上前,卻被廊下守著的帶刀侍衛再一次攔住,“太子有令,無召不可入內,凡擅闖者,格殺勿論。”
嬤嬤訕訕地退到一側,隻求裏麵的小主子能機靈些,可別說錯話呀。
裏麵的太子妃不僅全部招了,還火上澆油,在她看來此事算不得什麼,已經磋磨她一個晚上,太子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被響動驚地一縮身子,氣性也上頭了,拉著幹啞的喉嚨喊起來,“你摔什麼呀?這都是我從家帶來的,摔了,照十倍銀子賠來。”
謝玄:“你說什麼?”
撕破臉了也好,省得自己憋屈。
王昭芸扭頭瞪他,“你一個掖庭下等宮人生出的庶子能坐到如今太子的位置,憑你自己不成?莫不說哄了你,我王家就是殺了陸霜雲,你又能如何?”
“我父親是中朝宰相,母親是一品誥命夫人,我是關隴王家唯一的嫡女,能嫁給你,是你死了的娘在天有靈,求了多少神仙才有的。你不貼心敬重我就算了,哼叫你伺候我都是應該的!”
謝玄不怒反笑,“說完了?這話是你父親同你說的?”
是家中的姨娘在她出嫁那日念叨幾句。
王昭芸不應聲。
“這話若是傳到興慶宮,你知道會怎麼樣嘛?”
“最快的刀是司禮監,不出一個時辰就能將你們王家上下殺個精光。這是聖上急怒時的手段。”
“若是想要徹查,大理寺、刑部、禦史台三處並案審理,你父親要脫官取簪,鋃鐺入獄,你母親和所有女眷也要進掖庭宮。你瞧不上掖庭宮,若是我不保你,你也是掖庭宮的下場。”
“這隻是最開始,查不查全看心意,若是懶得發作你們,最好是貶做庶民流配邊疆,一個不著,那就是滿門問斬。”
越聽王昭芸抖得越厲害,嘴上過癮了,直到這時才畏懼起來。一想到如今錦繡日子全被自己作沒了,頓時慌神,“你你不敢父親說你地位不穩,要靠王家扶持的”
她連忙捂住嘴巴,生怕再說出要命的話。
謝玄踱步到她跟前,蹲下身與她平視,“孤的確需要你王家扶持”不等她歡喜,又道:“可死了你一個騙子,不愁再迎娶一個王家女做姻親。太子妃,你敢同孤賭一場嘛?”
王昭芸頓時把頭搖地跟撥浪鼓一樣。
她不敢賭。
昨日太後壽宴,母親傳了父親的話,王家已經站在太子身後,若是自己再不獲寵,便要家中庶出的妹妹進東宮做助力。
要是太子將自己說的話告訴父親,她肯定是要被放棄的。或許一怒之下,一碗湯藥要了自己小命,好給妹妹騰位置。
親生的又怎麼樣?父親眼中隻有權位和家族聲勢,何時在意她這個女兒?
唯一能救自己的,便是
看她幾番神情掙紮,最後眼神發亮盯著自己,謝玄猛地掐住她下頜,他不想聽她再說任何一句話了,因為他怕自己忍不住殺了她,“知道誰能救你了嗎?”
王昭芸叫他麵上扭曲的樣子嚇得撲簌簌點眼淚,嗚嗚點頭。
“孤警告你,昨日的事情若是你身邊的人傳到了王家或是哪裏,孤第一件事就是要了你的小命。太子妃便再也不會是你。懂了嗎?”
淚人連忙點頭。
將她甩回榻上,謝玄隨意拈起一塊小碎片,有點點紅色落在精心鋪好的床榻之間,向外人昭明昨夜恩愛。
踏出屋外,對上外間好奇猜疑的神色,露出一抹滿意的笑來,“太子妃年少體弱,請太醫來好好瞧瞧吧。白日好好歇著,孤今晚還要再來。”
宮婢嬤嬤隻覺心頭一寒,驚慌跪地恭送太子。
隻等人剛走,嬤嬤一馬當先,衝進裏間。
見屋中狼藉一片,滿地碎片,床榻上太子妃鬢發散亂,背趴在床上,雙腿大叉開,衣衫揉皺髒汙,整個人栽在枕頭間不知是死是活。
“我的天爺呀,快,快叫太醫”
身後驚呼‘太醫’的聲音層出不窮,謝玄冷著一張臉,一身的凜冽和陰沉,“去宜秋宮。”
內侍應喏,眼神示意腿快的人快去傳話接駕,心思一邊分在裏邊哄鬧的各種聲音,另一邊叮囑轎攆齊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