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新婚(1 / 3)

從梵音寺回城後倒是風平浪靜。

陸家既無動靜,外麵也沒傳出半點閑言碎語。

玉嫵放心了不少,遂挑選日子跟母親去敬國公府拜訪,向魏夫人羅氏討教嫁進王府後須留意的禮節——禮部來提親時隻叮囑了些要緊的事,玉嫵也請不到宮中嬤嬤教導,好在敬國公府常跟皇家打交道,對此頗為熟悉。

羅氏耐心提點了兩日,還把當初教魏婉儀的嬤嬤請來,言傳身教。

過後又屢屢叮囑,說淮陽王雖在禦前受責,重病不起,卻仍為朝廷立下過赫赫戰功。且魏家祖上曾有人在北地駐守,跟先前戚皇後的娘家有點交情。

如今淮陽王受責,魏家固然幫不上能扭轉時局的忙,倘若玉嫵婚後有作難之處,定也不會袖手旁觀。

如此盛情,玉嫵甚是感激。

因衝喜之事安排得倉促,婚期就在三月下旬,待玉嫵學成禮儀,離婚期已沒剩兩天。

鍾夫人韓氏一麵準備嫁衣鳳冠,一麵給玉嫵備了份厚厚的嫁妝。

出閣的前兩日,住在揚州老家的堂兄也匆匆趕來。玉嫵的祖父和祖母已然辭世,叔叔在揚州為官,聽到消息後便派了十六歲的兒子北上,一則添些嫁妝賀禮,再則想讓他寄住在京城讀書。

少年郎生得白皙清秀,性子又開朗,倒給鍾家添了不少笑聲。

很快,玉嫵外祖家添的賀禮也送到府中,甚是厚重。

這些事多由韓氏打理,玉嫵則抽空收拾妝樓。

陪嫁到王府的人選都已定了,由宋媽媽貼身照應,佛寶、檀香和蓮屏伺候起居,另選幾個懂事的做些雜事。總歸王府裏外有長史和侍衛,內有司閨和嬤嬤,一飲一啄皆與尋常人家不同,韓氏也沒敢多添,便連玉嫵親手養大的那隻名叫虎子的大狗都沒讓帶。

隻是有些用慣的東西還需隨身帶去。

玉嫵挨個打理,瞧見壓在箱底的一幅畫軸時,卻微微頓住。

那是她在揚州時畫的,筆鋒尚顯稚嫩。

畫上是她在佛寺裏住的那座小禪院,荷池古鬆,清風白塔。

玉嫵記得那時她才九歲,畫了許多魚胖乎乎的不甚好看,正苦惱時,碰見來寺中討教棋藝的陸凝,順口請他指點。

陸凝沒教她畫魚,隻以眼前景致為題,讓她作畫。

年邁慈祥的祖母聽見動靜,搬了小凳子坐在旁邊,撚著佛珠瞧熱鬧。

後來玉嫵畫成,竟是出乎意料的好看。

哪怕筆鋒還稚嫩得很,畫中意蘊卻極自然恬淡。

陸凝頗為自得,祖母也滿口誇讚。

玉嫵對那日的印象極深,後來祖母仙逝,她動身來京城時,專門找出這幅畫帶著。又怕碰壞了紙箋,都沒敢往書架上擺,隻用畫匣收著藏在箱中。

如今瞧著畫卷上稍顯陳舊的墨色,當時的清風禪院,祖母慈愛平和的笑容,乃至陸凝倚樹指點的姿態,都宛如昨日。

她有些怔怔的,暫時陷在往日的時光。

韓氏拿了嫁衣來給她試,瞧見她獨自蹲在箱櫃前,低聲跟佛寶問了緣由,神色不由稍黯。她屏退旁人緩步過去,就著玉嫵身邊蹲下,輕輕握住女兒纖細柔軟的手,聲音也是溫和的,“是不是想祖母了?”

“嗯。”玉嫵低聲,輕咬了咬唇。

祖母在世時,常說她這孫女兒生得如此漂亮可人,往後定能招夫家疼愛。

揚州城裏亦有不少門當戶對的人家,老人家卻偏愛少年翩然的陸凝,每嚐陸凝跟玉嫵在一處時,便能笑得格外滿足,說陸凝雖出身貴重,卻無驕矜習氣,很會疼人。

玉嫵當初答應陸凝,除了不願辜負他的執著和舊日交情,多少有些全祖母心願的意思。

可惜如今,終是不能夠了。

韓氏知道這些心事,見她眼睫輕顫,似有些茫然難過,便將畫卷緩緩收起,低聲道:“你心裏還惦記著他,是不是?”

這個他是誰,不言自明。

玉嫵搖了搖頭,挽著母親站起身子。

昔日的交情確實是讓人懷戀的。燕子雙飛,桃花蘸水,春光明媚的山寺裏,她在祖母過得無憂無慮。陸凝不時造訪,或是帶她去後山玩耍,或是帶她去山腳泛舟,待她嗬護周到,待祖母亦十分體貼親近。

每回他來,她和祖母都很高興,那般時光誰不懷念呢?

可畢竟是時過境遷了。

玉嫵瞧見門口長案上放著的嫁衣,自管拿了往裏走,低聲道:“從前的事固然很好,但都在他退婚時斬斷了。開弓沒有回頭箭,我跟他更不可能回到從前。惦記舊事對誰都無益,既然道路阻隔,總得各走各的,斷幹淨了再嫁進淮陽王府。”

時隔許久再提起淮陽王,她已是認命的語氣。

韓氏終究不放心,遲疑了下,又道:“退婚的事確實出乎意料,當時陸家的做派也讓人不齒。老實跟我說,為著他的事,你是不是有些心灰意冷,覺得嫁給誰都一樣?若真如此,可不行。淮陽王府縱有千般不好,日子卻還是得過,路也要往前走,萬不能灰心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