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命相救的女子與強行塞進來的孺人,孰輕孰重,其實很明白。
玉嫵望著窗外,淡聲道:“往後提防些。”
“就隻是提防嗎?”
“不然呢?”
“私自窺探孺人起居,在王府後院盯梢跟蹤,這跟奸細有何不同?殿下終歸是皇上做主賜婚的孺人,何不將這事告訴王爺,請他做主。”佛寶想起當初江月媚趾高氣昂誇耀舊日交情的樣子,就覺得不忿。
玉嫵搖了搖頭,“還是別煩他了。”
這座王府風雨飄搖,周曜病成那樣,哪有心思管這些內宅瑣事?
他今日隻以言語敲打,顯然是不欲內宅生亂。
這種時候還是別去添亂得好。。
更何況——
“咱們也隻是推斷,沒有實打實鐵證如山的東西,空口無憑。”
“那就這樣算了呀。”佛寶有些泄氣地坐進椅中,瞧著外頭搖動的樹影,忽然靈機一動,低聲道:“殿下還記得幾年前嗎?時姑娘被喬拂陷害,摔傷了腿,咱們礙著百歲宴忍氣吞聲,姑娘氣不過,讓喬拂也小心別摔斷腿。”
“記得呀。”玉嫵想起那事,唇角微彎,“冥冥之中,自有報應。”
“那這回呢,殿下不如試試?”
“啊?”玉嫵愣了愣。
還想這麼玩嗎?
不過這種擲骰子似的事也挺有意思,玉嫵想了想,遂低聲道:“若此事果真是江月媚指使瓊樓做的,那就讓她破點兒相,擺在明麵讓咱們瞧見,也不算冤枉她。若不是她做的,那就是我小人之心,為長教訓,回頭叫我破點兒小相算了。”
玉嫵隨口說著,起身伸了個懶腰。
江月媚的事雖有些煩人,但想到過兩日便可回門,終歸是令人期待雀躍的。
她闔上窗扇,暫且將那對主仆拋之腦後,下了閣樓去陪虎子玩耍一陣,而後洗手用飯,順便安排好周曜明日的藥膳。
剩下的就是掰著指頭數回門的日子。
——四月十九,那是她的生辰。
王府裏沒人把這平淡無奇的日子當回事,但對玉嫵而言,生辰終究是特別的。淮陽王府庭院幽深,她難得能回趟娘家,想把兩個日子湊在一處,團圓又熱鬧。
玉嫵回門的日子,徐司閨已派人知會了鍾家。
鍾固言夫婦聽聞後自是歡喜。
就連時嬌和魏婉儀對此都頗為期待。
自打玉嫵出閣,兩人就沒再見過她了,按著京城裏的種種傳聞和淮陽王外圍的跡象,婚後的處境著實令人憂心。但那等府邸卻不是她倆能貿然踏足的,遂隻能隔三差五的派人到鍾家打聽消息,就等著玉嫵回門時抽空碰麵。
如今日子定了,豈不歡喜?
遂約定屆時同去鍾家,共賀好友芳誕。
時嬌是個爽直活潑的性子,且家中不急著為她定婚事,滿身力氣沒處使,便琢磨著該如何送一份可心的生辰賀禮,好讓玉嫵覺得縱然婚事坎坷,仍有暖意繞在身側。
想來想去,尋常俗物皆不足掛齒,珠寶首飾也非玉嫵所求,倒是那桃源閣的八珍膾……
一想到這,時嬌再不遲疑,當即動身出府。
桃源閣是京城裏極有名氣的酒樓,裏頭的廚子各有絕活,風評極佳。
八珍膾則是他們家的招牌,八樣色香俱佳的美味擺成一桌,各有風騷而又渾然一體,整頓飯吃下來,那味道,絕了!隻是這東西做起來費事,三日出一回預定的牌子,每回隻放五枚,都是剛拿出來就能被瞬間搶完。
玉嫵是個貪吃鬼,從前嚐過一回,便時常念叨。
生辰送她一桌美食,定會歡喜!
時嬌興致高昂,趁著牌子還沒放出來,趕緊去排隊。
到得那邊,離放牌尚有三個時辰。
但麵前已圍了不少人。
時嬌親自排在隊尾,命貼身丫鬟紅豆去瞧瞧,前頭這些人是幾撥兒的。沒片刻,紅豆回來低聲道:“姑娘,前頭是五撥兒人。”
五撥兒嗎?瞧著倒有二十來個。
不過這也不算新奇,八珍膾的牌子搶手,有些人家怕派人獨自來了不頂事,常三五成群的派過來,就跟放榜時人多勢眾搶女婿似的。
前頭那四撥都是成群結隊來的,紅豆早已摸得清楚,排在時嬌前麵的則是個麵貌白淨、排隊還不忘翻書的少年郎。
時嬌的目光不由黏在了他身上。
照理說,這些人既老早來排隊,定是對牌子誌在必得,不可能中途離開的,她來晚了一步,按先來後到的順序,其實早就沒機會了。即使硬著頭皮等三個時辰,牌子拿出來,那五撥兒各得一枚,她這排第六的便什麼都落不著。
但時嬌從不是按規矩辦事的人。
前頭人多的不好交涉,這少年郎孤身一人,又像是個書呆子,她覺得或許有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