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解釋,正合玉嫵的想法。
昨晚周曜特地叮囑過,叫她進了宮別畏手畏腳,該拿出王府的威風,就當夫君仍生龍活虎,不許讓人瞧出怯意。如今現擺著喬陸二女,可不就是天賜的良機?遂舍了近處的遊廊,繞道往那邊走去。
喬拂瞧她特地繞過來,果然麵露詫色。
等玉嫵走近,她才要如從前般出言尋釁,卻被陸幼薇狠狠扯了扯衣袖。
喬拂詫道:“怎麼了?”
“裝沒瞧見。”陸幼薇低聲提醒。
這麼一說,喬拂才反應過來,眼前的鍾玉嫵雖仍是綺年玉貌的少女,身份卻已不是可隨意尋釁的小官之女。
因不願在死對頭跟前落了下風,她趕緊縮著腦袋當鵪鶉。
可狹路相逢,玉嫵哪會放過喬拂?
走近涼亭時她故意駐足瞧過去,淡聲道:“喬姑娘,許久不見。”
這般招呼,想裝聾作啞是不可能了。
陸幼薇與喬拂慢吞吞地回頭,看到玉嫵站在樹蔭下裙角微動,妝容盛麗。她的腰間墜著環佩宮絛,身後還有王府隨從恭謹侍立。極為分明的尊卑跟前,沒人敢視若無睹,隨意造次。
陸幼薇縱已跟楚王定了親,卻因婚事籌備得隆重,尚未完婚,仍是待嫁之身。
而喬拂雖是皇後內侄女,卻無品無爵。
眾目睽睽下,她們哪敢放肆。
兩人硬著頭皮,與亭中眾女一道起身拜見。
陸幼薇頗有城府,縱使再怎麼不情願,皇家威儀之下卻仍知道進退,禮數行得周正。唯有喬拂心高氣傲,又素來看重顏麵,這般當眾低頭行禮,嘴裏雖沒敢說什麼,臉上卻已憋得泛紅。
恐怕就連那口小白牙都快被咬碎了。
玉嫵垂眸瞧著這對老冤家,想起從前她們的囂張姿態,腦海裏無端飄過四個字。
——狐假虎威。
不過還挺讓人愉快的。
駐足片刻,遠遠又見陸凝母子迎麵走來,興許是來尋陸幼薇。
玉嫵不願跟他們照麵,從小徑繞開。
在喬陸二女跟前故意露了露威風後,周曜交代的任務便算是完成了。
玉嫵從前清閑散漫慣了,端著王府孺人的架子賞花著實有些不自在。隨意轉了兩圈,聽說魏夫人近來身體不適,連今日的牡丹宴都沒來,便早早出了北苑,去敬國公府探望。
到得那邊,卻見花廳錦繡,魏夫人正與一位年輕的道士說話。
玉嫵頗覺詫然,“伯母談玄論道起來了?”
“也就最近的事。不過這位道長確實非尋常道士可比,如今在京城裏名頭響著呢。”魏婉儀才剛說完,時嬌便已忍不住道:“是呀!這陣子走到哪裏都能聽見清玄道長的名字,連我娘親都有些著魔,想請到府裏一會。”
“這麼搶手!”玉嫵感歎。
時嬌道:“可不是麼!這人靈著呢,前陣子下雨,京郊有處山崖鬆動坍塌,寧遠候夫人就是因他的提醒才逃過一劫。還有韓相的夫人,也是因他提醒避了場禍事。林林總總算起來,十來樁事情都被他說中了。你說靈不靈?”
這般說來倒真是挺靈的。
難道又是個天賦異稟之人?
玉嫵心下暗詫,進了花廳之後不免將他打量。
道長生得倒是極為清俊,年將弱冠,身姿修長,一襲道袍披在身上,當真如山林裏走出的活神仙,還是年輕英俊的那種。
見著玉嫵,他也客氣有禮,搶在敬國公府人出聲之前,便抱著拂塵拱手道:“貧道謝清玄,拜見鍾孺人。”
這稱呼道出,在場眾人都愣了。
須知他進京是上月底,彼時玉嫵早已嫁入王府,除了回門之外半步都沒踏出王府。
謝清玄怎會認出她?
倒是謝清玄本尊氣定神閑,微笑道:“貧道拙技,驚擾孺人了。”
“道長客氣。”玉嫵麵露淺笑。
好在魏夫人聽說過道長的本事後,對此已見怪不怪。隻是沒想到玉嫵會親自登門,忙牽住她手,溫聲笑道:“殿下難得過來,婉儀也不知道說一聲,這樣的大事,我該去府門口迎接的。”
說著話,忙命人奉茶捧果,入座說話,望向玉嫵的目光慈和如舊。
謝清玄也未辭別,隻避在亭外負手遠眺。
直到玉嫵動身,他也回亭中辭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