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倀(2 / 3)

孰知,這史小公爺竟是個天生的石佛,對提親之人從來不加辭色,無論對方是公候門第,還是商賈世家,也不管人家姑娘是小家碧玉,沉魚落雁,亦或是女中諸葛胸中有丘壑的,他竟是拿也不拿正眼看上一看。日久,人們議論紛紛,說史不退有龍陽之好等等。謠言四起,不一而足,不過,沒有人敢當麵提及,史家長輩也是著急。幸而,江湖中出了個李言,能讓石佛心動的主兒。

石佛也會動心嗎?會!!!

誰?

李言!

李言是誰?江南李家的小姐,百曉生編定“江湖絕色榜”頭名甲等的“狀元”是也。有八字考評:“霞映澄塘,月射寒江”。實是應慚西子,實愧王嬙的一等一的風流人物。這麼說吧,算上一個史不退,江湖中追求李言的世家公子武林少俠可以用百數計,當然至於暗戀的,其他林林總總的自是忽略不計。掰指頭數數,有慕容世家第一順位繼承人慕容小意,南宮世家的第一高手南宮漂雪,南海劍派派主的兄弟“一劍追風”鄧世捷,“一劍震九州”方大有的兒子方鴻漸,少林俗家弟子之首黃尊龍……家世沒有兩百年,家底沒有五百萬兩銀子,大東珠能當作豆子使的,仆從中沒有個像“馬王神”之類強悍的,張口不能吟詩填詞的,想見李言一麵都難。

史不退人長的帥,家世顯赫,武功又好,名聲也佳,這些所謂的優勢在那些追求者們麵前一比,嘿,人比人,氣死人。論家世,不比慕容南宮,論武功,不比少林海南,論聲名,不及“一劍震九州”之子方鴻漸,至於錢財,錢財乃身外之物,提錢,一個字:俗!論富繞,江南李家比之金陵史家亦不呈多讓。綜合一下,史不退在李言的追求者中隻能居於二流地位,換而言之,李言知道有這麼個人,可從來也沒拿正眼瞧他一瞧。

那一日,在黃鶴樓集會,史不退被坐了次席,眼見著慕容南宮們圍著李言又是吟詩,又是作畫,又是撫琴弄簫什麼的,自己隻幹坐著看,史不退頭一次恨少時不努力修文,鬥大字隻認識幾筐不到,書樣東西,除了帳本,就是武學秘籍,風雅的東西一概不聞。

史不退火氣大了,再加上別有用心者如慕容家奴“馬王神”韓寶駒一挑撥,火上澆油,肝火上延,借著酒勢,史不退大話落在地上了:咱替李言小姐去趟亂石山,且看有什麼古怪。世家子弟們皆一愣,仿佛是聽見了最滑稽的笑話,就憑你?倒是李言一怔,飄飄萬福道:“公子不可枉自白費了性命。”江湖漢子最重臉麵,李言這一句話,出於好心也罷,別有用心思也好,史不退是去定了亂石山,父親的叮囑,朋友的勸說什麼都被拋在腦後。

4.亂石山是什麼?亂石山是一座深山,有百年老林,不知何年何月始,山上來了隻老虎,除了時頭年節偶爾出來吃個把人什麼的,倒也稀疏平常的緊。自到十年前“神鞭太歲”劉子亮明是為山民除害實是為尋一張白虎皮送禮進山殺虎被吃的隻剩下幾根骨頭後,不久江湖即傳言:白虎內丹,可驅百毒。於是,江湖人物紛紛往亂石山來。照理說,打死一隻老虎,尋常武師也可,更何況其中還有許多藝高膽大的成名俠客,但奇怪的是,半年以來進山尋寶的武林人士莫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惟一回來的,武當山的木頭道人,還變成了個十足的傻瓜,生活不能自理。亂石山就是個無底洞,自打一年前“一劍震九州”方大有入林未歸以來,江湖中已少有人敢進山尋寶了,寶物雖好,可也得有命享受不是?亂石山已成為江湖中十大古怪之首。

要不說史不退腦子好使後不後悔,那純粹是瞎掰,史不退後悔的腸子都出來了,不過一來為了麵子,人活臉麵,二來那隻討厭的馬王神直把他送入亂石山口方才回去,這幫家夥們可夠狠的。

今夜無月,山路崎嶇,間或有樹枝胡亂伸過,夾雜著貓頭鷹淒厲的慘叫,史不退的掌心已見汗了,握槍的手已青盤暴起,他有些後悔礙麵子,不聽青衣書生的勸告深夜過山了。

想到青衣書生一家人,史不退的心靈滑過一絲溫暖,禁不住又舔了舔嘴唇,生於巨富之家,可從小到大,從未嚐過如此鮮美的烤魚,像豬八戒吃人參果,光顧著狼吞虎咽了,現在想到,這烤魚八成是用內家真力烤的?快網張三的烤魚就是用武當內功心法做出來的,已是譽滿江湖,而青衣書生的烤魚,比之張三做的,又有許多別樣的滋味在裏頭,他該是真正的內家高手吧?史不退胡思亂想,江湖中有如此手藝之人,豈會是無名之輩。不過聽師父常說,江湖之中藏龍臥虎,也很難說。

說來也奇怪,在那貌似李言的婦人麵前,史不退就覺得自己是個老實的小弟弟,什麼名聲武功麵子,全不要了,沒有絲毫懷疑的,把來亂石山的前因後果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說著時候,史不退早紅了臉,本以為會被他們輕看,不想青衣書生反說,小兄弟不錯,真性情,這世上的大俠們還不夠多嗎?婦人也像是對自己的親人般,拍了拍他的肩膀讓史不退一瞬間有家的感覺。

軒兒更是個古怪的小家夥,硬是纏著叔叔講故事,大英雄史不退囁喏了半日方說了小時候偷果子吃的根本不可笑的笑話。結果被軒兒狠狠挖苦了一頓……

說起白虎的事,史不退隻是讓他們快走不可停留在此處雲雲,青衣書生乃是笑而不語,婦人亦然,反而勸說史留下來莫走……

不過,江湖漢子後悔是後悔,可無不是一諾千金,有所為,有所不為。史不退拒絕了大姐的好意,單槍匹馬入林。一時間,他竟想到,如果老虎吃了我,該不會去招惹大姐一家了吧?

射下來的大雁留給了軒兒,同時還有一支穿雲箭,史不退告訴軒兒,拿著這支箭可以去金陵史家尋好吃的。江湖上傳言,任何人都可以憑著一支穿雲箭到史家的錢莊取出十萬兩以下的銀子。

然而,青衣書生眼皮都沒有動一下,也沒說什麼,隻揮手告別。聽到金陵史家,動卻不動神思,史不退現在才回想起來覺著不對勁的地方了。唉,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史不退定了定神,帶馬往樹林深處走去。

5.雲從龍,風從虎,此話不假。樹林中突然的起了一股狂風,可謂是飛沙走石。

史不退覺得脖子發涼,連烏?也不安的躁動起來,轉眼功夫,隻聽見一聲巨吼,古樹後麵跳出來一隻龐然大物,直直往烏?身上撲來。史不退大驚,距離太近根本不及使用弓箭,隻抬手摘下長槍,遙指老虎,氣機鎖定,要來了正麵對抗,先摸了對方的斤兩。

說是遲,那是快,轉瞬之間,那龐然大物已來到近前,史方才看的清楚,乃是一隻白虎,身長足有兩丈,全身皆白,恰如六月雪花般,於月黑風高的樹林中,說不出來的詭異。

史不退心下一轉,放棄了正麵衝突的打算,左腳一鬆鐙,整個人就從馬身上翻下,藏身於馬腹。此時,那白虎恰好從馬身上頭撲過,呼呼的響,史不退馬術過人,待那隻老虎齒牙爪一過,便從烏?下鑽出,也不回頭,變槍為棍,狠狠的虎身上砸去,正是十八路斷魂槍中頂厲害最剛強的一招,叫“開碑裂石”。這一招打下去,少說也有千斤的力量,當初習武時,史不退曾生生的打壞三層青石板子,砸的粉碎,更別說此回使了混元金剛的氣勁,又借了烏?

的衝力。

不料,隻聽見嘭的一聲,倒似擊在了一團軟綿被上。老虎吃痛,吼聲愈劇,山林為之震顫,史不退首戰建功,心中稍微歡喜,不由回頭觀望,卻嚇的魂飛魂散,一條碗口粗細的虎尾棍正朝自己當頭砸來。

說起來這尾巴也正是老虎的利器,適才老虎中招,尾巴這一掃,含恨而發,力氣可止千斤?

一尾巴下來,掛著風響,要是給來上一下,不死也剩下半條命了。唉喲喂,史不退不敢托大,雙臂同時發力,將一杆長槍橫擋,堪堪架住虎尾,撞出一聲悶響,史不退隻震的是雙膀發麻,兩側虎口裂開,血滴嗒下落。斷魂槍乃是生鐵精鋼千錘百煉打成,不想和虎尾一撞,竟硬生生的被打了個彎出來,史不退不敢硬抗,當下催馬後退,先避其鋒芒,伺機用弓箭取勝。

白虎也頗知戰法,眼見敵人後退,道是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先做了你的馬再說,可憐的烏?馬,還未退出兩步,就險些被虎尾削中。一計不成,白虎前躥,伸爪往馬腿上抓去,烏騅躲避不及,史不退又不敢硬碰硬的強來,乃使出一招“回馬槍”,猛的回槍,翻身刺老虎的眼睛,這一招攻其必救,正是兵法上圍魏救趙的變種,固然寶馬被你刮傷,爺爺也得穿了你畜生的腦袋。史不退心中打了如此算盤。豈知,斷魂槍剛被打彎,此刻使出回馬槍的招數,不免有些不倫不類,槍意本是直紮虎目,力貫虎腦,實際上,槍尖隻是貼了虎麵而過,高手相爭,一招失意。唉,烏?馬兒一聲長嘶,撲通栽倒在地。

一眨眼功夫,由於史不退的失誤,烏?的整條右後腿被老虎打折,史不退被摔出去兩丈多遠,烏頭土臉,身上幾處淌了血,穿雲箭也掉了,斷魂槍早就被崩飛了,壓在烏?馬身下,他手中唯一的武器,便是那張五百石的射日弓了。卻沒有箭,情勢危急萬分。白虎一不做二不休,撲上前去,一口咬住烏?前頸,寶馬也隻是掙了兩掙,就一命嗚乎了。空氣中彌漫著濃厚的血腥味道,眼見著愛馬被殺,史不退是欲哭無淚,那白虎委實凶惡,他根本來不及求援救援,隻是平日裏烏?頗神勇,躍出個三兩丈也是常事,誰想今日麵臨白虎卻如此下場。白虎當真古怪,白虎咬死烏?馬後,不是享受寶馬,反而轉身奔史不退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