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第1章 受詛咒的遊戲(3 / 3)

這就是她的計畫。

紫埜昨晚提出這建議時,她跪坐在地,向桂馬深深鞠了個躬。

「現在桂木兄玩的是原始版的《西恩燈籠》,也就是說『惡鬼』的主體有一半被封印在裏頭。如果銷毀這個遊戲,雖然可以消滅一半的『惡鬼』,卻無法處置其他散落在外的部分,反倒可能會因為失去一半主體,使得另外一半做出什麼末可知的事情。如果要完全消滅那家夥……也就是『惡鬼』的話,除了把遊戲破關之外,再也沒有其他方法了。」

「……」

桂馬沒有回答,而是目不轉睛地望著紫埜。

「我想這對桂木兄而言一點好處也沒有。而且說實話,我也沒辦法百分之百保證你可以平安無事。但是!但是!」

看見紫埜說得如此嚴肅,桂馬輕聲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沒關係。我沒想過要得到什麼好處,也沒想過要你保護我的安全。」

「你知道嗎?」

紫埜似乎很焦慮,

「愈是進行這款遊戲,一半的『惡鬼』就會愈接近你,也就是說你的負擔會愈來愈重!說實話,其實現在你的性命已經很危險了!」

就在這個時候。

「……什麼惡鬼,」

桂馬以更強勢的口吻打斷紫埜。

「什麼你家神社的宿命,什麼惡靈,這些都不重要。」

「我說你啊!」

「我隻是,」

他再次露出炯炯目光,使勁將手一揮。

「隻是為了親手把所有美少女遊戲破關而已,這是我唯一的目的!」

「!」

紫埜不由得啞口無言。桂馬的表情忽然柔和起來,臉上掛著些許微笑,拍了拍紫埜的肩膀。

「總之我很期待看你怎麼對付怪物,畢竟我在那方麵完全是門外漢。」

說完,他打了個哈欠就離開了。

「這遊戲麻煩的地方就是隻能從醜時三刻開始玩一個小時,我先去衝個澡。」

隻留下這麼一句話。

「真是的。」

紫埜搖搖頭。

「該說他膽子真大……或者隻是什麼都沒有多想呢?」

「……」

艾魯西也不曉得該怎麼說,就連她自己有時也無法理解桂馬,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麼。

也不明白他眼裏看著的是什麼。

隻是。

隻要是答應過的事,他從來都沒有食言。

隻要桂馬說會破關,那就一定會破關。

就算必須承擔被附身殺害的危險。

就算有眾多威脅擋在自己眼前。

他也一定會相信自己,勇往直前。

艾魯西顫抖著身子。

她好害怕。

害怕得不得了。

也許她還得再度和那恐怖的東西對峙。

如果可以,她真想逃離這裏。

可是,

艾魯西有個強烈的念頭。

最後保護桂馬的一定是……

陪在他身旁的一定是……

她自己。

「……」

艾魯西瞥了紫埜一眼。其實她趁著昨晚,

「那個人身上有驅魂反應。」

告訴了桂馬這件事。桂馬一時之間似乎猶豫了一下,

「這樣啊。不過,就結果而言該做的事還是一樣,因為那個怪巫女的內心空隙,肯定和『惡鬼』脫不了幹係。」

但他還是馬上做出判斷。

「我猜隻要打倒『惡鬼』,就能填補她內心的空隙。」

艾魯西也非常同意桂馬的看法。

很不可思議的是,即使艾魯西的觀點和攻陷之神桂馬有如神一般的觀察角度完全不同,卻也歸納出了同樣的結論。

這是因為艾魯西是驅魂討伐隊的成員。

想必。

艾魯西凝視著紫埜,心想。

就像自己在追捕驅魂一樣,這個人也一直在追捕「惡鬼」吧。從她昨天那席話聽來,這個人想必已經賭上了人生的一切。

而且她應該不像艾魯西,既沒有一個像桂馬這樣可靠又值得尊敬的夥伴,也沒有像哈克雅那樣一同追捕目標的同事。

若非如此,她怎麼可能一個人出現在這裏。

一個人。

一直孤伶伶的。

「?」

紫埜發覺艾魯西的眼眶有點濕潤,於是神情似乎有些訝異,但馬上又露出微笑。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艾魯西?」

也不曉得為什麼,這位巫女打從一開始就對艾魯西十分友善、寬容。

「啊,沒有!沒、沒什麼!」

「嗬嗬,你這個人真怪。不過你真了不起,不但照顧兄長,放學後還幫忙打理店裏。」

紫埜今天早上曾說:「看著你,總讓我想起一個親感的小女兒。」雖然她一臉嚴肅,給人一種咄咄逼人的感覺,但真要說起來或許是一位充滿母愛的人吧。艾魯西一邊笑著,一邊如此心想,這時,

「叮鈴。」

鈐聲響起,有客人上門了。

「哦,有客人!艾魯西,我隻要招呼客人就可以了嗎?」

「對、對。」

一待艾魯西點頭,紫埜便快步朝那兩位男客人走去。

「歡迎光臨。」

她露出微笑。

「啊,你、你好。」

紫埜依舊穿著巫女服。

她說這是一種正式打扮,不過進門的客人應該嚇了一大跳吧。畢竟他們隻是來喝杯茶,結果卻跑出一個穿著朱紅色褲裙的巫女。

他們望了一下熟識的女店員艾魯西,看見她臉上掛著親切的笑容。

——這看來不像是什麼整人節目。

客人還在猶豫不決之際,

「這邊請。」

紫埜露出充滿成熟魅力的微笑。

「來,這邊請。」

她點了點頭,彬彬有禮地站在兩位客人身前。這時芬芳的香氣布滿四周,兩位男客人同時愣在原地。

「啊,謝,謝謝。」

「麻、麻煩你了。」

兩位男客人一臉像是被狐狸迷惑了一樣,就這麼乖乖地跟著紫埜來到窗邊的座位。艾魯西輕聲歎了口氣。

聽到她說要穿巫女服站在店裏,艾魯西原本有些不知所措,不過紫埜不傀是接受過傳統高雅修行的巫女,十分彬彬有禮(以咖啡店的服務生而言,簡直是大材小用),言行舉止也相當得體,看來應該是沒問題才對。

而且她似乎會做菜,也會基本的衝茶技巧。隻要跟艾魯西配合得宜,就算麻裏不在,或許也能在不休業的情況下好好維持咖啡廳的經營。以艾魯西的立場來說,對於自己所敬愛的麻裏,她很希望能在這方麵幫上一點忙。

叮鈐一聲,鈴聲再度響起,又有客人上門了。紫埜以眼神向艾魯西微微一笑,示意由她負責去引導客人。

艾魯西也笑著點了點頭。

看來紫埜的反應也很快。艾魯西走向紫埜剛才引領就座的客人,為他們點餐。

兩人點的是紅茶和咖啡。

「欽、欽,那個大美女是誰?是新來的服務生嗎?」

「她為什麼要穿巫女服?」

這兩位算是熟客,因此偷偷摸摸地問艾魯西。艾魯西含糊地笑了笑,隨便說幾句敷衍一下,便趕緊逃了開去。

她回到櫃台後方,開始準備紅茶和咖啡。在這段期間,紫埜則幫第二組客人點好餐,而且還帶了另一位客人入座。就在艾魯西正好將咖啡和紅茶準備妥當的時候。

「我來送過去吧,是二號桌吧?」

紫埜一邊確認,一邊露出微笑,然後接過放著紅茶和咖啡的托盤。

艾魯西覺得她真不簡單。

她的動作是如此的流暢、優雅。

現在身處「葛蘭帕咖啡廳」的客人(剛好都是男性)全都有點訝異地,而且有些色眯眯地注視著紫埜的一舉手、一投足。看來她身上那帶有英氣卻又成熟的風韻,完全擄獲了眾人的心。

其實連艾魯西也常常心想:「她真是一個成熟的美女。」那柔和的微笑,典雅的舉止,以及雖然有些古老,卻口齒清晰的說話方式。

至少在艾魯西身邊很少有這類型的人。

平時桂馬所攻略的,或是艾魯西自己接觸到的,大多是十多歲或稍稍大一點的女孩子,大部分在個性上都多少不太穩定,很少有像紫埜這樣,感覺自我意識已經確立了的可靠成熟女性。

嗯嗯。

艾魯西點了點頭,一邊心想自己也得好好向紫埜看齊,一邊準備調製其他客人點的飲料。就在這個時候。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燙燙燙燙燙燙燙!」

慘叫聲與陶器碎裂聲傳來。

艾魯西不由得閉上眼睛、縮起肩膀。好不容易才稍微睜開眼睛,此時映入她眼簾的是,

「好燙燙燙燙燙!」

「抱、抱歉!您沒事……呀啊啊!」

客人的膝蓋被紅茶潑濕,正手忙腳亂地喊著燙,結果想幫忙的紫埜又摔了一跤,引發了二次災害的景象。

杯子又嘩~啦一聲碎裂,被咖啡潑到的客人大喊,

「燙死了~!」

被牽連在其中的人不斷增加。

艾魯西她。

也隻能目瞪口呆地望著這幅景象……

雖然看不出來,不過紫埜是個非常冒失的女孩。體認到這件事並沒有花艾魯西太多時間。

就這樣,白天時桂馬和艾魯西會去上學,放學後則由艾魯西和紫埜負責打理咖啡廳,晚上桂馬會從半夜兩點開始玩《西恩燈籠》一個小時。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五天。

在太陽下山之前,當紫埜完成齋戒沐浴,她會在屋裏的每一個角落重新布上結界(用稻草繩圍住屋子四周,在上頭貼上符咒),然後跪坐在桂馬房前,默默地提高警戒,直到天亮為止。

神奇的是,隻要紫埜集中精神,桂木家的空氣轉眼間就會變得愈來愈澄澈,連艾魯西都能感覺得出來。

因此,原本一直睡不好的艾魯西,最近終於可以睡個香甜的好覺了。

她親身體會到受人保護的感覺。

這令她感到十分安心。

此外,紫埜還給了每天上下學的桂馬形狀很奇特的水晶護身符,從此之後,在學校和其他地方便不再發生什麼詭異的現象。

根據紫埜的說法,

「雖然隻是暫時性的,不過別說是那些小東西了,就連『惡鬼』等級的東西,白天也完全無法接近他。」

就是這麼回事。

而桂馬和艾魯西去上學的期間,則是紫埜小睡片刻的時候。雖然營業時間不長,但等他們放學回家後,咖啡廳還是會開到傍晚為止。

在這段時間裏,桂馬則是一如往常地打電動。

神奇的是,盡管紫埜上次把咖啡廳搞得一團亂,來光顧的客人卻不斷增加。

雖然艾魯西完全無法理解,

「聽說這裏有個冒失、性感又成熟的巫女耶?」

不過這件事似乎透過口耳相傳而大獲好評。其實原本就有許多客人是衝著艾魯西的裝扮而來的,看來似乎的確是有這種市場需求。

每當紫埜,

「抱、抱歉!」

不小心把茶之類的飲料潑在客人身上,

「好、好燙!」

有很多客人雖然會發出慘叫,但眼角卻又喜孜孜地泛起笑意,而且其他客人也會投以羨慕的眼神,說什麼「真羨慕」、「可以在我附近摔一下嗎?」之類的。

總覺得有好多事都亂七八糟的。

艾魯西心想。

真希望所有事情可以趕緊告一段落,麻裏也能快點回來。

再這樣下去,「葛蘭帕咖啡廳」的未來可能會朝奇怪的方向發展……

但除此之外,其實日子過得十分順利與平靜。自從紫埜出現,詭異的氣息與現象都消失無蹤,桂木家的氣氛顯得十分平靜。

艾魯西原本以為之後會發生很多狀況,早已做好了準備。因此對她而言,這種情況反倒令她感到有些掃興。

除了晚上那一個小時,桂馬在其他時間還是一如往常地玩其他遊戲,即使紫埜告訴他「這件事攸關性命」,他也完全沒有特別提起幹勁的模樣,隻是和平時一樣淡淡的,依舊是個有點怪的怪人。

他每日的行程就是去上學,打電動,由借住的紫埜替他做飯(雖然她冒失到不行,但手藝還不錯),隻有晚上才進行《西恩燈籠》的攻略。根據他的說法,《西恩燈籠》正一步一步朝結局接近。

「這遊戲雖然棘手,不過距離結局已經不遠了。」

桂馬在第七天早上如此說道。

他推了推眼鏡,讓鏡框閃了閃,向眾人宣告:

「破關就在今夜!」

在這方麵,桂馬的預測絕不會出錯,這種關鍵時刻他絕不會看錯。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就表示結局確實已經近在眼前。

艾魯西鬆了口氣。

或許因為紫埜的力量太強大,結果那些妖怪根本無法接近也說不定。

她忍不住,

「嗬嗬。」

開心地笑了起來。

不過,另外兩人的看法卻大不相同。

首先是阿倉川紫埜,這天她格外謹慎地一再沐浴。雖說是沐浴,其實也隻是在桂木家的浴室灑水淨身而已,但仍確實遵循著一定的程序。

她幹勁十足地往自己白皙的裸體上灑水。

每灑一次,從紫埜身上散發的氣息就變得更加澄淨。她並不像艾魯西那樣樂觀,而是已經做好某種程度的心理準備。

(今晚……就要一決勝負了。)

她的靈感感應到一件事,那就是想要闖進這屋子的可厭氣息正日益壯大。

在這之前,那東西確實被紫埜的結界阻擋在外。

不過,那東西並沒有放棄。

其實正好相反。

那東西正虎視眈眈地等待時機。

等待自身的力量達到頂點的瞬間。

這時機隻有一個。

那就是桂馬將遊戲破關的前一刻。

(今晚。)

這位巫女光著身子起身,昂然地仰望天花板。

(就要和那家夥一決勝負了……)

就在她正要離開浴室的瞬間,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滑了一跤,整個人難堪地向後摔倒在地。她的腳踢飛洗發精和沐浴乳,發出砰然巨響,那聲音驚人到連在外頭更換浴巾的艾魯西,都忍不住縮起身子……

同一時間。

原本在玩PFP的桂馬直盯著自己的雙手。

PFP放在離他有些距離的靠墊上。

『你怎麼了?』

遊戲裏的女主角如此問道。由於他放下了遊戲機,因此自律型AI提出了最適切的疑問。

『發生什麼事了嗎,桂木?』

他按照遊戲的進行方式,規規矩矩地回答:

「不,沒什麼。」

然後露出微笑,要遊戲裏的人物別擔心,

「真的沒什麼……」

然而,他的目光相當銳利,眼睛緊緊眯成一條線,仰望著天花板。

(就在今晚……)

他也。

悄悄下定了決心。

這夜的晚餐在十分平靜的氣氛下開始,隻有艾魯西略帶興奮地一直嚷嚷,不過她馬上就察覺到另外兩人麵色凝重,於是收斂了一些。

「那、那個,紫埜姊姊,你的手藝真的很好耶?」

聽她這麼一問,

「嗯?啊啊,是我祖母教我的……」

巫女隻微笑了一下,回望艾魯西一眼,然後馬上又心不在焉起來。她似乎有些沉不住氣。

難得看見她如此焦躁的模樣。

艾魯西覺得坐立難安,

「那、那個,神哥哥,媽媽大人她,」

於是轉而對桂馬說話,

「……嗯,我是有媽媽沒錯。」

結果桂馬又是另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沉迷於PFP的遊戲之中。盡管之前為了攻略《西恩燈籠》而耗盡心思,現在卻似乎已經完全跳脫那個世界了。

他說結局已經不遠了,應該是真的沒錯。

接下來隻要等到可以進行那遊戲的時刻就好了。

一種緊繃的感覺難以形容地籠罩在他的四周。

艾魯西大受打擊,

「我知道你有媽媽啊!」

「嗯,我還有爸爸。」

「我知道啊!」

不知為何,紫埜這時噗哧一笑。也不曉得為什麼,艾魯西覺得好難為情,整張臉漲紅起來,

「討、討厭~!神哥哥!至少吃飯的時候不要打電動嘛!」

「嗯,我還有艾魯西。」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手突然抖了起來。

「咦?」

艾魯西嚇了一跳。

「嘖。」

桂馬輕輕咂了一下舌頭,用左手按住自己的右手腕。但手仍舊不停發抖。

「咦?咦?」

艾魯西陷入恐慌狀態。

「咦?」

「……喂。」

桂馬目光炯炯地望著紫埜。

「拜托你了。」

兩人彼此心領神會,看來他們都曉得桂馬已經開始受到靈體的影響了。

「嗯。」

聽見他這句話,紫埜馬上點了點頭。艾魯西哭喪著臉,

「哥、哥哥!」

「艾魯西。」

桂馬難得向艾魯西露出溫柔的笑容。

「你要相信我。」

「!」

聽見這句話,艾魯西才發覺事情真的真的很嚴重,於是露出大受打擊的表情,心想:我真笨。

其實。

事情根本就還沒有結束!

「我先去小睡一下。」

桂馬說完便站了起來,手依舊抖個不停,紫埜則是閉著眼睛。艾魯西不知所措地說:

「那、那個、那個!」

桂馬隻回頭瞥了艾魯西一眼,便離開了餐廳。艾魯西忍不住挺起腰想追上去,這時紫埜開口了,

「不要追。」

她製止了艾魯西。

「可、可是。」

「我終於明白了,他,」

紫埜迅速睜開眼睛,

「是個意誌十分堅強的人。」

「……」

「他已經下定決心,我也下定了決心,你也該下定決心了。」

「那、那個。」

「你該做的就是不要妨礙他。」

「唔~」

艾魯西有點無法接受似地噘起嘴,於是紫埜瞪著她,

「聽好囉?接下來無論發生什麼事……知道嗎?」

絕對不可以離開這屋子喲?

也不可以打開門窗。

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一樣!

這便是巫女所下的指示。

然後巫女前往桂馬房前。艾魯西坐立難安地在餐廳和自己的房間之間徘徊,結果還是不曉得該如何是好,於是姑且在頭上綁了條頭巾,有樣學樣地用衣帶綁起袖子。

她從倉庫拿出拖把,擱在一旁,

「嗚,嗚嗚。」

艾魯西渾身顫抖,想說至少拿拖把當武器。

今天。

隻要撐得過今晚,桂馬和紫埜就一定能贏。

她打開全家的電燈,泡了杯茶,到客廳去看電視。盡管節目的內容完全進不了腦袋,但她隻是想要有個東西來分散注意力而已。

每隔五分鍾,她就抬頭看一下掛鍾。

時間的腳步慢到令人火大。

無聊的搞笑節目也好,平常不會看的國營電視台的無趣教育節目也罷,總之就是要維持有聲音和光線的狀態。

有時她會忍不住想睡,這時候她就打自己幾巴掌,努力振作精神。

到了深夜,她不停灌茶,讓自己打起精神,以朦朧的視線一直盯著深夜節目。

終於。

時針滴答滴答地指向淩晨兩點。

醜時三刻。

開始了。

最後的。

攻略開始了。艾魯西不自覺地仰望著天花板。桂馬現在是不是正望著《西恩燈籠》呢?

(神大人……)

艾魯西交握雙手,緊緊閉上眼睛。

(請你加油。)

她向這位就自己所知,唯一存在而且最強的「神」祈禱。

就在這個時候。

叮~咚,叮~咚,桂木家的門鈴響了起來……

剛開始艾魯西全身僵硬。

接著她不曉得該如何是好,倉皇失措地四處張望。可是,門鈐依舊響個不停。

不停地響著。

尖銳的聲響侵蝕著艾魯西的腦袋。

咚咚咚。

緊接著是用力敲門的聲響。

在這聲響之中。

夾雜著很小聲的,

雖然真的很小聲,但是聽起來很熟悉的聲音……

「嗚。」

艾魯西先像是拿著長槍一樣地緊緊握住拖把,然後就這麼往大門走去。雖然她一點也不想去應門。

不過,她總不能不去。

這是因為。

那聲音……

叮~咚。

咚咚咚咚!

叮~咚。

咚咚咚咚!

對講機的鈴聲和敲門聲同時響起,艾魯西一陣暈眩。聲響連她來到走廊時都沒有停止。

不僅如此,還更高亢、更響亮。

咚咚咚。

砰砰砰。

叮~咚。

叮~咚。

艾魯西緩緩接近大門,將拖把筆直地指向大門,不停顫抖。

她發抖的手使得拖把前端也跟著抖動。

「啊,嗚。」

她發不出聲音。

喉頭相當僵硬。

「~~~~~~~~~~~~~!」

門的另一頭有人在大喊。

那是艾魯西也很熟悉的人。

那聲音,

「~~~~~~~~~~~~~!」

不曉得在呼喊什麼。

艾魯西她,

「啊,唔唔,唔。」

仍舊說不出話來。

聲音傳來。

傳進。

她的耳朵。

「小艾!救救我!有奇怪的妖怪!奇怪的妖怪追過來了~!」

那是桂馬的母親。

也是艾魯西所敬愛的。

桂木麻裏的聲音。

「救救我!快點!快點開門!」

「啊,唔。」

艾魯西哭喪著臉。有人交代過她。

紫埜一再提醒。

無論發生什麼事,都絕對不可以開門。

可是。

「小艾,拜托你!嗚嗚,拜托你,妖怪……妖怪啊。」

她怎麼可能做得到。

就這樣見死不救。

對麻裏見死不救,裝作沒看見這件事。

艾魯西做不到。

「唔唔。」

盡管眼眶裏滿是淚水,她還是望向窺視孔,門外的是。

「小艾!」

桂木麻裏湊在門前的那隻布滿血絲的眼睛。

「嗚!」

盡管被嚇得往後倒,

「開門!快開門!開門!」

艾魯西仍在這尖銳聲音的引導下。

「唔唔!」

「開門開門開門快開門。」

「唔。」

「給我開門。」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魯西一邊大喊,一邊一把轉開門鎖,將門打了開來。

「媽媽大人!」

她哭著想叫麻裏進門。

「快點!」

但是。

「嗬嗬。」

不曉得是不是艾魯西的錯覺,原本稍微低著頭的桂木麻裏抬起頭。

「終於進來了。」

她咧嘴一笑,臉徹底崩裂。

那絕不可能是桂木桂馬的母親桂木麻裏。

而是「惡鬼」。

「!」

艾魯西的表情因為恐懼及後悔而扭曲。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驚人的哀號傳來。

白色的瘴氣從麻裏身上升起,一口氣將艾魯西團團籠罩。

「來了嗎……」

跪坐在桂馬房前的紫埜,一臉沉痛地喃喃自語。

原本緊閉的眼睛倏地睜開。

盡管她在屋子四周都布下了結界,但她早就知道遲早會被破解。

現在隻不過是比預料中快了一點而已。

紫埜抬頭望向桂馬那仍舊緊閉的房門。現在她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名為桂木桂馬的少年一定正在裏頭全力奮戰。

「拜托你了……意誌堅強的少年。」

紫埜露出微笑,如此喃喃低語,然後堅決地回頭,以銳利的目光注視著前方通往一樓的階梯。

望著那漆黑的另一頭。

同一時間,桂馬的手指以驚人之勢不停敲擊鍵盤。

「嗚!」

他抬頭望向時鍾。

他清楚聽見樓下傳來的聲響,不過距離結局應該還得花些時間。他原本覺得隻要再二十分鍾就可以了,

「嗚。」

可是手在發抖,他抽筋了。

「嗚!」

他像是被什麼彈開一樣,身子轉向側麵。

「嗚。」

他以左手抓住右手腕,硬是將右手按在鍵盤上。大約從三天前起,隻要開始玩遊戲一段時間,手就會微微發起抖來。

這是「惡鬼」的詛咒嗎?

明顯的身體變異侵蝕著桂馬。

但是。

「嗬嗬嗬嗬,這設計真有意思……我第一次玩到這種體感遊戲,還挺講究的嘛。」

桂馬卻隻是一無所懼地笑了起來。

滋。

滋滋。

既黑暗又沉重的氣息從樓下緩緩地攀升上來。紫埜站在走廊中央,靜候對方的到來。

「……」

她迅速揚起短槍。

紫埜讓氣的力量布滿全身。盡管她內心提高警覺,氣息卻反倒歸於沉靜。清淨的靈氣籠罩在她四周。

相對之下,攀上樓梯、來到走廊的則是,

「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

已經不再維持人形。

並非人類的。

巨大白色肉塊。

肉塊的體積大得令人生厭。那龐大的、肥滋滋的白色肉塊塞滿了整個走廊,無論是橫向還是縱向都一樣。它緩緩地向前移動著。

看來「惡鬼」已經從靈體切換到了實體。

對方也卯足全力應戰。

「嘰,嘰嘰嘰嘰嘰。」

某種宛如有什麼東西在相互摩擦又宛如蟲鳴的聲響,從位於肉塊中央看似臉龐的部分傳來。

那裏有三個黑孔。

那三個窟窿看起來像是眼睛和嘴巴,模樣真是令人作惡。

「嘰,嘰嘰嘰。」

聽見這聲音的瞬間,紫墊回想起以前發生的事,身上有點冒起雞皮疙瘩。

她趕緊深呼吸。

不要害怕。

冷靜下來。

然而。

她的腦袋卻擅自開始運轉。

明明用不著去回想。

明明隻要集中精神對付眼前的敵人就好。

但她還是回想了起來。

我有多久沒和這東西麵對麵了?

她回想起來。

從前,當她還小的時候。

上一次已經是最上武從「惡鬼」的土塚奪走主體時的事了。那時,她曾稍微碰觸到這東西……

她想了起來。

那東西。

蒼白龐大的靈體。

觸及那東西後,她發出原因不明的哀號,在鬼門關前徘徊了三天三夜。

「嗚!」

紫埜的身子發起抖來。

不行。

不可以,不可以。

我已經不是黃毛小丫頭了。那時我才五、六歲,隻是一個還沒接受過修行的小丫頭。

但是。

現在不一樣了。

我經過了修行,為了追捕這東西而來到這裏。

為了追捕這「惡鬼」。

最上武搶走這東西的時候,我完全無能為力,什麼也厭應不到。

所以我才會開始修行,拚命地修行,鍛鏈我的心靈,提高我的靈力。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我要在這裏阻止這東西。

我要阻止這東西給大家看。

這麼做也是為了那位在房間裏麵對遊戲的「意誌堅強的少年」。

但是。

「嘰,嘰嘰嘰嘰!」

那位於肉塊正中央、看似臉龐的東西,似乎扭曲地笑了。

一股寒意在紫埜體內竄流而過。

我已經。

不行了……

那東西感應到了紫埜心中的恐懼,所以才會如此嘲笑她……

怪物一口氣逼了過來。

「可惡!」

紫埜拚命試著扭轉局勢,

「呀。」

但她再也無法掩飾內心的恐懼。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砰磅一聲巨響傳來,房門被撞了開來,紫埜的身子滾進房內。這時桂馬,

「嘖!」

往身後瞥了一眼,咂了一下舌頭。

看來紫埜已經在前哨戰敗北了。

「再十分鍾就好!巫女,你能想辦法再撐一下嗎?」

桂馬放聲大喊。

滋滋。

拖行聲傳來。

也不能算是突然出現的臉從走廊窺視房間,臉的上頭有三個凹陷的黑色窟窿。

「嗚,咕!咕。」

紫埜試著緩緩起身,然後望向房外,

「咿!」

看見向房內窺視的巨大臉孔,她嚇得放聲尖叫。見到她這副模樣,桂馬不由得仰天長歎。

看來。

紫埜已經完全被恐懼吞沒了。

她一個不穩,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她已經不再是嚴肅的巫女,而成為了一個普通的弱女子,隻是發著抖抬頭望著怪物。

「喂!你給我振作一點,笨蛋巫女!」

在這段時間,桂馬依舊快速敲擊鍵盤。眼前的危機迫在眉睫,於是他加快了攻略的腳步。

結局明明已經近在眼前。

都已經近在眼前了啊!

「振作一點!紫埜!你不是要來打倒那家夥的嗎?」

「嗚。」

「嘰嘰嘰嘰嘰。」

從外頭窺視房裏的那東西,似乎咧嘴笑了一笑,漆黑的窟窿直盯著桂馬。

就連桂馬也不禁冒出冷汗。

那東西的體積就和異常臃腫的驅魂一樣。桂馬被那東西直盯著瞧,雙方之間完全沒有遮蔽物。

「嘰。」

滋。

那東西一邊像阿米巴原蟲似地擴張身體的表麵積,一邊擠進桂馬的房間。

桂馬隔著背感覺著對方的行動,一麵加快攻略的腳步。他絲毫沒有亂了步調,不斷累積進度,盡可能完成自己的任務。

「嘖。」

就在他緊咬嘴唇的時候,

「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

那東西就像是一口氣伸出觸手般,將化作實體的部分軀體朝桂馬伸去。

說時遲,那時快。

「我不會讓神哥哥,」

充滿幹勁的聲音傳來。

「被傷到一根汗毛!」

一道人影從旁竄出。她單膝跪地,斜著身子一躍而上,將羽衣展開至極限以護住桂馬,牢牢擋下有如海嘯般湧上的白色怪物軀體。

「艾魯西!」

桂馬大喊一聲,視線並未從畫麵上栘開。

「嗚~!」

淚水在艾魯西的眼眶中打轉。

她害怕得全身直發抖,卻依舊放聲大喊:

「神大人!動作快!」

桂馬的眼鏡閃了一閃。

「幹得好,艾魯西!」

「嗚嗚,嗚~!」

艾魯西將羽衣展開到整個房間的寬度,持續阻擋白色觸手的攻勢。另一方麵,「惡鬼」的主體也,

「嘰嘰嘰嘰嘰嘰!」

嘎嘎。

將屋子擠得嘎嘎作響,緩緩擠進房裏,

「嘰。」

並且將整個身體壓了上來,試圖突破艾魯西的羽衣。

「嗚,嗚嗚嗚~!」

艾魯西拚命阻止對方。

「……嘖。」

桂馬瞥了那東西一眼,原本飛快的打字速度慢了下來;他的身體開始抽筋了。

手臂在發抖。

指尖一再按空。看來隨著「惡鬼」逼近,「詛咒」的力量也開始嚴重影響他的身體。

結果他連鍵盤都沒辦法按了。

「嗚!」

桂馬的身子往一旁倒下。另一方麵,連艾魯西也,

「神、神大人!我快撐不住了!快撐不住了!」

開始大口喘氣。看來被「惡鬼」突破已經是時間上的問題了。

「已經不行了嗎……」

桂馬再次望向艾魯西,然後先離開電腦,讓自己冷靜下來。

接著他笑了。

「隻不過是區區惡靈。」

他合上眼睛。

高高揚起手。

這一瞬間。

他的手分裂成六隻。

「在我『攻陷之神』麵前!」

桂馬眼睛一睜,手開始以方才一倍的速度敲打鍵盤。看見這一幕,艾魯西大喊:

「是、是攻陷之神模式!」

由於對身體的負擔太大,桂馬平時很少使用這個超速招式。

那是如此的莊嚴。

甚至美麗。

在螢幕亮光的照射之下,桂馬彷佛在綻放光芒似的,將四周照得一片通明。那超快的手部動作看起來好像出現了殘影。

「嘰!」

「惡鬼」焦躁了起來,可以感覺到它的氣息有一絲絲淩亂。為了一口氣收拾桂馬,那龐然大物利用自己的身形,不停擠壓艾魯西的羽衣。

「哇!」

整間屋子嘎嘎作響。要是有一個不小心,這恐怖的力量難保不會壓垮整個房間。

「快、快撐不住了!光靠我的力量……」

就在這個時候。

原本一直癱坐在地的巫女站了起來。

她霍然起身,

「真是,」

然後搖了搖頭。

「太丟臉了。婆婆說得沒錯……我的修行還不夠。對不起,艾魯西。」

她露出微笑。

「接下來也讓我出一份力吧。我,」

她冷冷地望向「惡鬼」。

「再也不會怕你了。保護神明是巫女的責任!」

她揮舞短槍,散發靈氣。

「嘰嘰嘰嘰!」

「紫埜小姐!」

艾魯西開心地叫了出來。

「嘰!」

閃閃發亮、有如帷幕般的物事在艾魯西的羽衣上擴散,於是「惡鬼」退後了一步。

可惜好景不長。

「嘰嘰嘰嘰嘰嘰!」

那形狀變幻不定的白色軀體又增強了力道,

「艾魯西?」

「紫埜小姐!」

開始展開反擊。

「嗚!嗚!」

「可惡!這汙穢的東西!」

雙方展開激烈的對決。「惡鬼」說什麼都想將紫埜,

艾魯西,

以及後頭的桂馬全都解決掉,因此集中力量的程度十分不尋常。另一方麵,紫埜和艾魯西,

「我們不能輸!艾魯西!」

「是、是的!」

兩人的意誌都十分堅定,齊心協力一定要保護桂馬的安全。

然而。

「咕、咕嗚。好、好可怕的力量!」

「……嗚~!嗚~!」

麵對這耐力無窮的怪物,兩人已經幾乎承受不住。

這時。

冷靜的聲音開始傳來。

「為什麼《西恩燈籠》這款遊戲,」

聲音是從紫埜,

還有艾魯西的身後傳來的。兩人原本以為桂馬是不是腦袋燒壞了。

但是。

他的語氣相當平淡,

而且清晰。

「會被製作出來,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如果隻是為了呈現恐怖感,有許多表現方式和要素根本就沒有必要加入。剛開始我完全看不出創作者的意圖,不過,我現在終於懂了。這遊戲的女主角一直在等待。」

他的信心顯得相當理性。

「等待著光明戰勝黑暗的瞬間。」

「桂木兄……」

聽見紫埜的低語,

「你之前說的並不正確,這遊戲所呈現的並非恐懼,而是透過意誌的力量,克服眼前黑暗所得到的希望。這才是這款遊戲的本質。」

「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嘰!」

「惡鬼」抓狂似地晃動身子。桂馬迅速收起「攻陷之神模式」,雙手垂在兩旁。

然後歎了口氣。

「我已經看見了結局……不,應該說這遊戲一直在期望有人能解開結局。這是這遊戲的願望,也是最上武所描繪的最後一個夢想。那並非『詛咒』,而是『希望』,一切都是為了被人解開而存在。」

忍不住回頭的紫埜和艾魯西也看到了。

螢幕上。

浮現著應該是最後一個選項的文字。桂馬翩然轉身,抬頭望向「惡鬼」,伸出右手的指尖。

他冷冷地眯起眼睛,看起來甚至充滿了智慧。

桂馬說道:

「我以『攻陷之神』之名命令你,」

另一側的手高舉在頭頂。

然後。

咻的一聲按下Enter鍵。

接著大喊:

「回到最適合你的地方,回到那邪惡聚集之處去!」

再也不要回來這裏。

鍵盤響起啪嚓的一聲,這一瞬間。

「~~~~~~~~~~~~~~~~~~~~!」

猶如超音波的聲響竄過整個房間,那是從看似「惡鬼」之口的窟窿所發出的聲音。

「嗚!」

「哇!」

桂馬他們搗住耳朵,皺起眉頭。

「~~~~~~~~~~~~~~~~~~!」

聲音仍未停止。

嘩——比警笛還要尖銳的聲響布滿整個房間。

緊接著。

「嘰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咻嘩~~~~~~~~~~~~~~!

「惡鬼」的身軀發出轟然巨響,愈縮愈小,宛如泄氣的龐大氣球。

最後。

「……」

默默望著這幅景象的桂馬做出最後宣言。

原本朝著天花板的大拇指一個反轉。

與此同時,

「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惡鬼」毫無保留地發出好長好長的哀號,身軀化作一陣白霧散去。宛如白色靄氣的東西籠罩著四周。

一切在此劃下句點。

在靄氣之中,

「紫埜。」

桂馬起身走近巫女。原本既驚恐又啞口無言地望著「惡鬼」逐漸消散的紫埜,這時似乎領悟了什麼,

「……你真是個怪人。」

她眯起眼睛迎接桂馬。

「你喜歡年長的大姊姊嗎?」

她的表情看起來有點淘氣。正因為她的感受異於常人,所以應該早就已經有所預感了吧。紫埜閉上眼睛。

「如果每次遇上的人都像你這樣,」

桂馬露出苦笑。

「那我就輕鬆多了,就跟這次一樣。」

然後輕輕吻了紫埜一下。

附帶一提,離開紫埜身上的驅魂是一直以來最小的一個……

隔天早上,艾魯西和桂馬都在餐廳裏。桂馬合著眼睛,彷佛在享受咖啡香,艾魯西則是在廚房清洗餐具。

然後她一麵用圍裙擦手,

「……神大人,你不會累嗎?」

一麵如此問道。桂馬啜飲一口咖啡,接著睜大眼睛,

「為什麼這麼問?」

如此反問。艾魯西有點訝異,

「因、因為,昨晚事情鬧得那麼大。」

桂馬忽然笑了笑。

「那點小事根本不算什麼。那遊戲隻是因為設定成隻能在晚上玩一個小時,所以有點麻煩而已,遊戲本身並不是很難。」

「是喔。」

艾魯西應和了一聲,聽不出是讚歎還是驚訝。

都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他居然還堅持那是一款遊戲……

艾魯西覺得很欽佩。

(這麼說來,神大人一直到最後都很平靜呢……)

她重新回想整個經過。「惡鬼」是如此可怕……別說是艾魯西自己,就連身為巫女的紫埜都害怕得直發抖;但麵對「惡鬼」的主體,桂馬卻連眉頭也沒皺一下。

完全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

他難道沒有什麼害怕的東西嗎?

「幸好電腦和我的收藏都平安無事。」

桂馬話說到一半,正要將咖啡送到嘴邊的中途,

「嗯?」

他歪了歪頭。不曉得是不是艾魯西的錯覺,桂馬似乎有些不安。

「……對了,那個奇怪的巫女到底跑哪兒去了?」

「啊啊。」

艾魯西點了點頭。

「她好像今天就要回去了,所以想在回去之前報答一下。」

「報答?」

「是啊,她說想要幫這裏大掃除完再回去……」

「……」

桂馬的臉色瞬間慘白。

「我記得……」

艾魯西用手指抵著下巴。

「她現在在掃哥哥的房間。」

這一瞬間,桂馬粗魯地將咖啡杯扔在桌上,拔腿衝出餐廳。艾魯西嚇得縮了縮脖子。

她趕緊跑上二樓,

「喂!笨蛋巫女!不要多管閑事!不要在我房間亂搞!」

便聽見桂馬的嘶吼,

「哦哦?桂馬兄,請你放心!你看,我隻是要開一下吸塵器。」

以及紫埜開朗的回答,然後是,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陣哀號,以及東西被破壞的聲響。

還有砰的衝撞聲。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和桂馬的呐喊。

這是艾魯西這回第一次聽見桂馬的哀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