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早些睡下吧,這書冊明日再看也來得及。”
正在認真臨摹三字經的沈悅澤眉頭緊皺,根本沒有聽見小年的聲音,而是放下手中緊握著的毛筆,雙手托腮難過地自言自語:“好難啊,我不認識這些字啊,這麼久了我還不會背,到時候淩朝安會被罰的。”
說完這話,他像是突然就來了動力,又拿起筆把不認識的字給圈了出來,一切都整理完了以後已經是三更天,小年將主子給哄上床睡著以後這才來到外間收拾筆墨。
第二天清早,院子裏的小人剛出來打掃衛生便看見瀟瀟院那位小世子已經站在院子裏了。此刻他依舊微微皺著眉,一邊走路一邊看著手中的書。
“人之初,性本善,性本善……本善……”
長長的走廊和著小世子蹩腳的允朝話,竟意外的形成了一副絕美的畫卷。下人們看著那穿著紅衣白裳,墨發半束,眉梢眼尾盡顯純真之感的小世子,不禁紛紛感歎太子殿下真是好福氣!
沈悅澤捧著書冊來到了淩朝安的院子,被人告知他還未起床,便坐在廊下的橫欄上等著。
這邊院子裏的下人不如瀟瀟院那邊經常能看見小世子,所以每次一有機會便鉚足了勁地悄悄看。沈悅澤手扶著身旁的大圓柱,小腳歡快得一晃一晃,抬起頭看著天空,淺聲吟誦著用了好大力氣才學會的那一句,“人之初,性本善……”
日上三竿我們的太子殿下才從床上悠悠醒來,頭發睡得糟亂也不管,慵懶地靠在床頭生無可戀的模樣,一雙眼睛沒有了世俗的欲望。
淩允恭關了他這麼久禁閉,為了讓他教那小文盲識字更是把所有的政務都轉走,可他根本不管,也不教,所以此刻真是比最閑的人還要閑了。
“太子殿下,小世子在門外等候許久了,是否讓他進來?”身邊伺候洗漱的下人一邊給他擦洗,一邊小心翼翼地問著話。
果然,這話剛出口那邊就發了怒。
淩朝安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你們上次私自放他進來的事本王還沒計較,這次又敢讓他進院子裏來,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伺候日常起居的小太監們哪裏能扛得住太子殿下的盛怒,當時便打翻手裏的東西紛紛跪倒在地。
在一旁站著的祝寒好了傷疤忘了疼,見狀立馬上前去安撫自己的主子,“殿下息怒,他們也是聽從了殿下的吩咐,這才把小世子當做太子妃來伺候的。”
話音落,束發束了一半的太子緩緩轉頭,頂著那歪了的發髻衝祝寒一陣冷笑。
下一刻,屋裏便傳來了重物落地的聲音,祝寒跪在淩朝安麵前,又聽見了那句話,“滾出去,三個時辰!”
坐在外麵等候的沈悅澤聽見這吼聲立馬拿著書跑到門口去張望,他明明聽見了淩朝安的聲音,怎麼還不讓自己進去。
正當他四處尋找縫隙準備看一看裏麵的情況時,祝寒便苦著臉從裏麵出來了。他給站在門口的沈悅澤行了禮,然後走到院子裏去撲通一聲跪下,動作熟練到讓人心疼。
沈悅澤見狀微微皺眉,也不去管淩朝安了,小跑著來到院子裏彎著腰詢問祝寒:“你怎麼了?”
祝寒沒想到小世子會用允朝話和自己說話,努力的辨認了一下他說話的意思,這才笑著回:“屬下惹怒了殿下,被罰跪在此,世子殿下還是先回去吧,殿下此刻情緒不好,恐怕會遷怒於您。”
這話說完,祝寒原本以為沈悅澤會直接離開,或者同之前一樣倔強的坐在門口等候。可是這一次明顯的不一樣,沈悅澤兩個選擇都沒選,反而是站在祝寒身邊用廣袖為他遮擋著陽光。
沈悅澤的這一舉動嚇壞了祝寒,連連擺手道:“世子殿下千金之軀,萬萬不可為屬下做這事,請世子殿下快些回去。”
“太陽很大,”沈悅澤沒有理會祝寒的話,低下頭去眯著眼甜甜一笑,“你會曬壞。”
話音落,祝寒突然哽咽了。他習武多年,別說是這初升的太陽了,就算是燒紅的煤炭路他也能麵不改色地走過去,可是現在卻有這麼一個人毫無心機和目的的關心著他,怎能讓人不感動。
祝寒的喉嚨上下動了動,卻覺得裏麵如刺般紮得疼。既是千金之軀,又為何紆尊降貴來擾亂我這區區下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