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慈悲塔(3)(2 / 2)

桂花酒剛剛已經被擺在桌上,蘇曼示意他們下去:“公子可以拍開上麵的封泥,桂花酒的第一口香氣濃鬱又與眾不同,現在就可以聞聞。”

窗外就有一棵高大的桂花樹正盛開著,口鼻唇齒間皆是桂花香氣,聽了蘇曼的話段嘉輝將信將疑,但沒必要拂了人家的意:“好。”

他一手扶住酒壇,一手小心翼翼揭開酒壇上的泥封,掀開蓋子。他深吸一口後,臉上浮現出驚喜:“一聞就知是好酒!”

蘇曼笑出聲:“那趕緊嚐嚐。”

他迅速把杯推過去,酒杯相碰,杯中酒被一飲而盡。

這酒並不如何醉人,重點在香味醇厚悠長,酒量小的人也可多飲幾杯。段嘉輝喝得舒心,他很少品嚐這類風味的酒,忍不住又倒了一杯:“好酒。”

蘇曼道:“都城裏的達官貴人們愛飲這類酒,喝多了也不會醉,免於在宴會上醉酒出醜。其實不僅有桂花酒,還有菊花酒,石榴酒,如果有機會,再與公子同飲吧。”

段嘉輝正在回味,聽了蘇曼的話道:“我在格勒爾城大約停留一個月,在雪蓋住草原之前到家。”

他引用了逐狼草原上傳唱的一首民歌,作者已經找不到,但大約是個即將上戰場的男子創作的情歌,男子究竟有沒有平安歸來已經不得而知,但這民歌是長久流傳下來,連段嘉輝都會哼幾句,蘇曼應該也聽過。

他果然聽過,因為聽了段嘉輝的話他就笑了:“一個月,應該有時間逛遍格勒爾城了。”

格勒爾城除了桂花酒之外,還有一種酒特別流行,但達官貴人很少喝,因為那酒辛辣易醉,百姓喝它基本都為取暖。蘇曼本想買來請阿烈以嚐嚐,但又覺得阿烈以一看就是富人家出身,買這種酒怕他多想。段嘉輝裝傻充愣,隻要蘇曼說好,他也點頭說好,這樣一晚上下來,反倒十分和諧愉悅。

街上嘈雜吵鬧,蘇曼和段嘉輝說話聲音要大很多才能互相聽到,他們說慈悲塔附近一定人是最多的,恐怕擠進去就要一個時辰,但如果不去又覺缺憾,最後還是段嘉輝說時間尚早,先過去看看再說。

於是二人順著人流往西,一路被踩了好幾次鞋子,幸好他們把手裏的東西給了隨從,不然更是寸步難行,他們身量又小,擠在一群人高馬大的成年人中間,險些喘不上氣。秋夜風涼,二人居然都出了一頭汗,慈悲塔前人多,但秩序尚可,燒香的人早早在官兵的指揮下排起長隊,來慈悲塔進香的人向來不少,每月十五會更多。

蘇曼有點後悔,因為慈悲塔他來過很多次。段嘉輝臉上是很欣悅的表情,仰頭看著慈悲塔四個琉璃角墜的銅鍍金鈴鐺,風吹過,清脆的聲響飄了很遠。見段嘉輝如此,蘇曼自然不好說什麼,隻覺這些年看膩了的慈悲塔今天又是另外一番模樣。

“恐怕就今晚燒不到香了,”良久,蘇曼突然道,段嘉輝聽罷有些詫異地看向他,“人太多了,深秋以後,人們就不愛天黑後出門,因為太冷。”

段嘉輝想起逐狼草原的深冬三尺雪,心說格勒爾城外雖然有山,但耐不住風雪實在大,不能把冷氣全部擋下,再加位置比逐狼草原更靠北,恐怕比逐狼草原還要冷。

蘇曼回答他的所思所想:“現在還好,後半夜更冷,十月一到,格勒爾城立馬下雪,那個時候桂花酒就沒有了,城裏的人為了取暖,也會喝烈酒,但應該無法和班德城的烈酒比。”

“怎麼會,”段嘉輝道,“都城的東西,一定是最好的。”

“哈,”蘇曼嘴角挑起嘲諷,“當然不,漠北的特產也是遍布全國各地,風景不同,產出的東西自然也不同。就拿羊肉和魚這兩件看似常見的東西來說,最好的羊肉就出自班德城,運送到格勒爾城後,也隻有富貴人家才吃得起,魚是百姓們最常吃的,因為隨處可見,價錢低。又或者是柑橘,柑橘是貢品,我們根本吃不到,都是從盛朝買了快馬加鞭送來的。”

段嘉輝心說分江河南北草原上都是好羊,但好羊肉全被糟蹋了,就班德城那群蠻子的手藝,可比西北直隸的差遠了。又想起盛朝西南直隸盛產不同品種的柑橘,小時候隨父親去西南直隸首府固中府,每天都吃的水果裏就有新鮮的柑橘,皮薄肉多,鮮嫩多汁,甜美可口。後來昭武親王還帶了種子回去試種,都失敗了。

“羊肉在班德城就便宜,常見的東西換個地方也變得金貴,柑橘不好養,不像河兩邊的桂花,適應環境後終於生存下來,還演變出新品種。”

人也是金貴的,西北直隸裏段嘉輝沒什麼朋友,改名換姓跑到格勒爾城裏倒是碰見個能說上話的,一天說的話可能比以前他十天說的還多。

殊不知蘇曼現在也這般想,他其實不是漠北國人,因為長年背井離鄉寄人籬下,因而比段嘉輝更加沉默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