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琅的孩子滿月了,皇帝下賜了珍貴的長命鎖。滿月酒這天,王府門口車水馬龍,熱鬧非凡。王府大院裏,出了月子的郡王妃神采奕奕,襖裙精致,秀發烏黑,首飾華貴璀璨,是個難得的美人,她抱著孩子站在人群中央,蘇琅打開首飾盒,親手把長命鎖戴在兒子脖子上。這孩子長得很像蘇琅,眉眼幾乎一模一樣,長大了一定和蘇琅一般玉樹臨風,他還不怕生,轉著大眼睛麵對著這個陌生的世界,觀察著周圍陌生的人。
“好看!”程淳一騎在程冼脖子上搖搖晃晃,吵得程冼頭疼。
“看夠了沒啊,看夠了趕緊下來。”程冼隻覺得自己脖子都要斷了,隻想把她放下來。
不遠處的郡王妃見狀,就示意程淳一過來,把孩子抱到她眼前方便她看清楚,程淳一專心致誌看漂亮的小孩子,拉著她手臂的程冼抬起頭,和蘇琅對視。
程冼的眼窩有些凹陷,眼睛極漂亮,似深泉似寒星,神光逼人,眼角內勾外翹,長眉斜飛,眼睫纖長濃密,遮住眼中靈光,閃動一下,一切就盡收眼底。他看著蘇琅,蘇琅也看著他,向他微微一笑,程冼連忙轉過頭去。
孩子咯咯直笑,郡王妃慈愛地對程淳一道:“郡主,他很喜歡你呢。”
程淳一小心翼翼地在孩子麵前擺手:“我也很喜歡這孩子,這孩子額頭寬,將來一定會有福氣的。”
眾人笑成一片,郡王妃指使婆子把孩子抱回去,拉著程淳一去前廳入席。平時與蘇琅和郡王妃要好的朋友們都來了,年輕人不似父輩一般穩重和約束自己,權當蘇琅兒子的滿月酒是個非常好的玩樂機會,現在孩子已經被抱回去,也不再怕驚擾到他,眾人端著酒杯玩行酒令,廳裏人聲鼎沸,嘈雜不已。
郡王妃摟著程淳一給她夾菜:“郡主多吃點,嚐嚐我們府上廚子做的菜怎麼樣。”
程淳一隨口道:“就是京城的廚子不一般,比其他地方廚子做的菜好吃多了。”
桌上的人都在等她的回答,沒想到她不上當,隻誇好吃,郡王妃得了誇獎高興不已,就又給她夾菜。
隔壁桌上坐著顧其漣、段嘉輝、程冼,顧其舟和溫世翎。皇帝在午門實施廷杖的那天,溫世翎怕血暈倒的事被眾臣圍觀,很快傳進宮外人的耳朵裏,登時成了王公貴族間的笑柄,這次逮到溫世翎本人,他的朋友們再次把這件事拿出來討論。
耳邊充斥著眾人歡快的笑聲,顧其舟莫名心虛,不敢接話,因為那天他也險些出醜,他當時被廷杖嚇得臉色蒼白,兩腿發軟,多虧段嘉輝不動聲色撐住他的身體,不然他也有可能躺倒在地。回家後他被父親訓斥了一通,說膽小如鼠,將來必定貪生怕死。顧其舟不服氣,還反駁了一句,是顧其漣在旁邊攔著才免於挨頓揍。
“你父親經常打你嗎?”顧其舟問。
“不經常,”段嘉輝道,“但是打起來挺狠的,曾經揍得我幾天下不來床。”
“為什麼打你?”
“因為我把馬打傷了,還自己一個人騎馬出門打獵,碰到了敵軍探子。”
“什麼?”顧其舟驚訝道,“沒受傷吧,你居然全身而退了?”
段嘉輝自嘲:“哪有那麼好運氣,三個探子被我殺了一個,被我砍斷腿一個,第三個跑了。我也受了傷,爬都爬不起來,幸好當時是夏天,逐狼草原上的草十分茂盛,我和馬都躲在草叢裏,從午後等到天黑,才等到王府的人。我父親親自帶人找我來了,先帶著我回去養傷,等我傷好才結結實實揍了我一頓。”
顧其舟就樂了:“打是親罵是愛。”
段嘉輝一本正經:“如果我父親不打我的話,我更能感覺到父子之情。”
兩個人哈哈大笑。笑夠了,顧其舟就道:“傷到了哪裏?”
段嘉輝道:“小腿和胳膊,各被漠北探子砍了一刀,不過這不是大問題,那探子箭法高超,一支箭擦著我的頸側過去,差點射中我的喉嚨,那才是真的後怕。”
顧其舟想象一下那危急的場景,嚇出一身冷汗。
段嘉輝見他臉色變幻,他心裏所想就已了然於心,笑著安慰道:“現在都已經好了,不都活蹦亂跳站在你眼前了嗎?”
又見顧其舟的眼睛往他脖頸處瞟,段嘉輝就又笑:“有空給你看看,不過我這疤不漂亮,比你手臂上的差遠了。”
顧其舟笑罵:“這能一樣嗎?你那是上陣殺敵,我那是墜馬丟人。”
段嘉輝道:“都是飛來橫禍,也都不是我們的朋友,自然沒有差別。”
另一桌子人都是蘇琅的朋友,年齡差足有六七歲,但都是適婚年齡。蘇琅得意地跟眾人炫耀自己的寶貝兒子,這是他的長子,他自然興奮。當然,在座有孩子的不止他一個,他的兄弟或朋友絕大多數都已娶妻生子,太子長子的孩子和蘇瓊的孩子都已經會走會跑了,還和皇帝用過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