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場合下難免說起醇王,對於東南直隸的事,蘇琅一問三不知:“為朝廷辦差,這是做兒子做臣子的本分。”
段嘉輝喝光杯裏的酒,悄悄歎口氣:“累。”
顧其舟深表同意。大約輕鬆的隻有溫世翎,他無官無職,還沒有親人,誰也不會問他帶有別樣意義的問題,要麼不和他說話,要麼隻會和他聊吃喝玩樂,溫世翎也隻談這個,比如此時他正和蘇琳討論冬天時候該怎麼養蛐蛐和怎麼教鸚鵡說話。
“蛐蛐壽命短,也就三個月,你要先看蛐蛐的牙,黃牙不好,白牙也不行,黑牙最好,黑牙又硬又亮,這才是上上品。還有它的頭,又長又圓的是最好,地闊方圓,蛐蛐但凡有這兩點,百戰百勝。”
蘇琳聽得有趣:“那鸚鵡呢。”
“鸚鵡這個畜生,你越對它好,它越不聽你的話,有的時候你恨不能掐死它才解氣。簡直就是冤家,整天說不出兩句話,我還得好吃好喝地喂著。”溫世翎先抱怨了幾句,然後和蘇琳碰杯,兩個人嘻嘻哈哈的。
蘇琳喝得也有點多:“不過養它也有好處。”
溫世翎晃晃腦袋:“什麼好處。”
“能讓人少說兩句。”
溫世翎恍然大悟,連忙把手指頭豎在嘴邊:“哦,你說得對啊。”
含□□說宮中事,鸚鵡前頭不敢言,此詩說的是深宮中失寵的宮女,可換到王府生活中也很好理解,說多錯多,閉口不言反而更加穩妥。在熟悉的人眼中,溫世翎就類似鸚鵡,成天在皇帝和貴妃眼前晃悠,卻從不說一句有關學問的事,也難怪給人留下不學無術的印象。偏偏這樣能讓皇帝龍顏大悅,反而決定要好好栽培提拔他,決不允許溫貴妃娘家的獨苗成為敗家子,明年就要給他安排差事,讓他為國效力,將來光宗耀祖。
當時周圍人聽聞此言都以為一向懶惰懈怠的溫世翎要推辭,沒想到他思索片刻居然磕頭謝恩,說一定不會辜負皇帝和貴妃的期望,難得見他有上進之舉,溫貴妃大喜過望,皇帝也更加高興,說要給他安排個最合適的差事。
“所以明年你就能去當差了……”蘇琳眯著眼睛,“說不定會把你派到外省去,那樣你就能見見大好河山。”
溫世翎搖頭:“貴妃娘娘,才舍不得……”
屏風後有一年長一年少兩個女子,年長者自然是醇王妃,而年少者是她的嫡親女兒,母女倆站在屏風後,頗有耐心地打量著廳裏每個吃酒的人。
蘇琅挨桌敬酒,他酒量好,喝了這麼多,臉上也隻是紅撲撲的。顧其舟和段嘉輝不敢多喝,怕回去挨父親訓斥,就隻淺淺啄了一口。顧其漣年紀大些,也和蘇琅關係一直不錯,因此舉杯一飲而盡,但剛要坐下卻被蘇琅拉住:“你等等。”
顧其漣不明所以:“嗯?”
“咱倆年紀差不多,我都有兒子了,你的婚事怎麼連點動靜都沒有。”
顧其漣道:“北直隸地處邊境,貧窮苦寒之地,臨近漠北國,又不太平,自然沒人家願意把女兒嫁給我受苦。怎麼?”
蘇琅神秘兮兮地笑:“我有個妹妹……”
“哦,”顧其漣恍然大悟,笑道,“我這粗蠢愚笨的,容貌也不出眾,配你家郡主,這不是高攀了。再說,你舍得你家妹子遠嫁?京城裏優秀的公子這麼多,哪輪得到我。”
他說得謙虛,實則半真半假,異姓王位高權重是不假,顧其漣品貌出眾也不假,但異姓王頗受皇帝猜忌,萬一有一天獲罪抄家,或者異姓王舉兵造反,豈不是連累女兒和自家?因此很多人家雖然眼饞王府的地位和富貴,但如果真要結親,還是要仔細考慮考慮。而對於王府來說,保全自家平安的最好方法其實隻有尚公主郡主。
顧其漣悄悄示意另外一桌:“你看程世子,龍章鳳姿,和你妹妹年齡也更接近,提他家啊。”
蘇琅覺得顧其漣前半句說得對:“我哪舍得妹子遠嫁,西南直隸太遠了,比北直隸還要遠,你放心,我妹子溫柔賢淑,肯定不會給你氣受的。”
顧其漣小聲道:“總要你妹子同意才行,不然小心你妹子撓你的臉。”
蘇琅道:“那你弟弟呢?”
顧其漣沒立刻回答,但他問過顧其舟喜歡什麼樣的姑娘,顧其舟回答說喜歡性格爽朗愛笑,能提刀上馬彎弓射箭的。
顧其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