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宋拂衣正在如意酒店的頂樓吹風,她手裏握著一枝前台送來的紅色玫瑰。
她遠遠看見那對新婚夫婦還有伴娘,一行三人,正在酒店周圍漫步。
這原本算不得稀奇事,隻是,新娘有事離開後,在她視線未及之處,新郎竟同伴娘郭姣悄悄握手,這樣迫不及待,這樣放肆大膽,仿佛兩人才是即將攜手步入婚姻殿堂的人。
拿出手機拍下這一幕,將它發給魏桑榆後,宋拂衣握著手中的玫瑰發呆,她能看得出來,魏桑榆對張學軍的喜歡,如同年少時的熱愛一般盲目而真切。
收到消息的魏桑榆是何心情,宋拂衣並不知曉,直到兩個小時後,吃過晚飯的她,獨自在葫蘆島上漫步,卻在最北邊的懸崖旁,遇見了滿身酒氣的魏桑榆。
懸崖邊上的欄杆掛著正在維修的牌子,而魏桑榆坐在那裏。
魏桑榆有張年輕的麵容,若非情郎變心的陰影籠罩,這位即將踏入幸福殿堂的人,該被歡聲笑語環繞,而此刻,魏桑榆的身旁卻是危險的懸崖、空空的玻璃酒瓶與腐壞的欄杆。
宋拂衣眉心微皺,很快又舒展開來,她笑著說:“相請不如偶遇,我能喝一杯麼?”
魏桑榆轉頭,滿臉迷惘的神情,在看清宋拂衣麵容的刹那,她似乎清醒了片刻,對宋拂衣報以微笑,隨後複又陷入混濁的過往。
美人與酒,魏桑榆很難拒絕。她笑了笑,對宋拂衣說:“你和我們不一樣,你是個好人。”
宋拂衣伸出手,溫柔地說:“如意酒店樓頂的風光更好,要不我們去那裏喝?”
“你怕我尋死掉下去麼?死是最容易的事,我不會死。”
宋拂衣愣了愣,卻見魏桑榆拿起一瓶新酒,她下意識地預備用牙咬開瓶蓋,下一刻,她似乎想起什麼,在懸崖的邊緣,磕掉了瓶蓋。
宋拂衣這才注意到,魏桑榆有一口漂亮整齊的烤瓷牙。
將那瓶酒遞給宋拂衣,魏桑榆輕笑著說:“托那個混蛋的福,我酒量很好,不必擔心明天的婚禮,我還是會和他結婚。”
“你想好了嗎?”
魏桑榆垂著頭,教人看不清情緒,她低聲說:“你大概心裏很看不起我,我同樣看不起我自己,可是我沒有辦法,我的青春懵懂都在和他的戀愛中所剩無幾,我和他在一起六年了,換個男人,又會比他好到哪裏去呢?”
宋拂衣沉默了片刻,這時魏桑榆用手捂著臉,輕輕啜泣著。
“我沒有可以一同喝酒的朋友,沒有可以替我主持公道的人,來參加婚禮的人,都是學軍的親朋好友,那個混蛋不必指望,我真的很討厭這樣的人生……”
宋拂衣輕聲說:“這取決於你願意被狗咬一口,還是被狗咬一輩子。”
“如果是她,應該不會落到這樣的境地吧,她運氣不好幼年走失,可至少她的家人始終惦記著她,”魏桑榆頓了頓,輕聲說,“我很羨慕她。”
宋拂衣自然知道魏桑榆口中的她的身份。
魏桑榆和陳苜蓿有著相似的麵容,而等待著她們的,卻是全然不同的命運。
“我看過那些尋人啟事,我和她連血型都相同,可惜我身上流淌著的血,仍舊是那個滾蛋的血。”
“我多希望我不是他的女兒,我甚至做過dna,可惜我的身上,的確流著他的血,自私自利而又肮髒無比的血。”
魏桑榆仰頭望著天上的繁星,仿佛是在追逐遙不可及的願望。
“小時候我媽媽對我很好,她在的日子,是我為數不多的快樂時光,可是後來有一天,媽媽不見了,所有人都說媽媽和別人跑了,我不信,每問一次,他就打我一次,後來我就不敢問了。我始終幻想,某天會和媽媽重逢。”
或許是因著酒精,或許魏桑榆並無可傾訴之人,或許兼而有之,因而才對她吐露這些隱秘。
等到夜深露重時分,魏桑榆終於有了倦意。
送魏桑榆回房後,宋拂衣正要離開,在走廊的盡頭,長滿爬山虎的窗口,綠意交錯間,宋拂衣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沒想到,她會在葫蘆島上遇見沈星繁。
他在吉祥酒店,看來是來參加魏桑榆婚宴的賓客。
沈星繁是許戈的室友,她某次大發善心送許戈去q大,由此便認識了沈星繁。
沈星繁興衝衝地跑過來,第一句話便問她謝放的下落。
“姐姐,你的男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