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的窗戶正對著外麵那片種了花的土地,幾株嬌妍的花枝不畏寒冬恣意綻放,是這座蕭疏庭院中為數不多的亮色。
任誰也不會想到,底下埋得卻是一層又一層的屍骨。
上輩子因為怕這個女人身後還有其他主子,動了她會打草驚蛇,所以薄衍朝便暫時將人給留了下來。
結果沒想到竟被她誤打誤撞發現了,藏在庭院中的隱秘。
這個愚蠢的女人想要拿著這件事去找梁皇後投誠,換得好處,卻沒料到知曉皇家秘辛的人從來都隻有被滅口這一個下場。
而後在有心之人的推波助瀾下,居疏堂裏埋著二十三具屍骸的事情一夜之間傳遍燕京。
雖然並沒有證據可以直接證明人就是他殺的,但事實真相眾人心知肚明。
他被遂帝以不敬尊長為由送至青檀寺軟禁了一年,不過學佛理抄經文好像用處都不是很大,出來之後薄衍朝甚至於懶得偽裝直接就恢複了本性。
畢竟除了郡主以外,他向來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是他那時候做事不夠嚴密,不過這次不會了。
“主子,茶來了。”桑菁將茶盞奉上前去,抬手現出了一截皓腕。
“放桌上就行。”薄衍朝坐在圈椅之中微揚下頜,露出了些許未達眼底的笑意:“過來。”
兩人之間隻相隔了一張長桌,若說過去的話,就隻能是繞過桌子走到裏麵了。
研磨奉茶站在外側即可,有什麼是到裏麵才能做的呢……
這個猜測使得桑菁心如擂鼓,她沒想到事情竟會進展的如此之順,男人果然都不過如此。
微微愣了一下後,做出了一副又嬌又怯不敢上前的模樣。
“別讓我再說第二遍。”這般矯揉造作地神情,看得薄衍朝直皺起眉來。
眼見六皇子麵露不悅,桑菁這才連忙向裏走去。
兩人離得越近,她心中那麵小鼓便敲得越發地快了,好像要從胸膛裏跳出來一樣。
“你知道這花為什麼冬日裏也會開嗎?”薄衍朝用食指輕輕地叩著圈椅扶手,突然問出了一句讓人聽著不知所雲的話。
骨節與木柄相擊,一下又一下,在這寂靜的書房中顯得格外震耳。
“奴婢不知。”
桑菁此時再看過去,隻覺得六皇子麵上的笑意讓人感到心悸。
她背後冷汗驟起,已然沒了方才那番旖旎心思,隻想著應付完好趕緊出去。
薄衍朝站起身來,居高臨下低頭一字一句地說道:“因為底下有二十三個人用血肉來滋養它們。”
土裏麵有的隻會是死人。
桑菁這次是真的慌了,臉色煞白轉身想跑,卻被人扣住脖頸直接摜到了窗台上。
那力道極大,‘砰’的一聲後,她感覺自己的骨頭都要被撞碎了。
剛想要張口呼救,那隻冰冷的手便如同附骨之疽般再次按住了她的脖頸,頓時一股絕望湧上了桑菁的心頭。
薄衍朝將人按在窗棱上,問道:“跑什麼啊,跑了銀子不就白花了嗎?”
聲音慵懶,與手上的狠厲完全不同,五指箍地極緊,沒給她留任何呼救的機會。
看著手下的人像條缺水瀕死的魚一樣掙紮,薄衍朝又問道:“你知道那二十三個都是些什麼人嗎?”
桑菁此時已經是頭腦昏沉麵色青紫,當然無法再去回答他的問題。
不過薄衍朝也並不需要她的回答,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
“有細作、有探子、有幼時欺辱過我的人、有背叛過我的人、還有……發現我秘密的人。”
話音落下的同時,手中的人也失去了動靜。
薄衍朝將其隨手扔到地上後,拿出帕子細細地擦拭著每根手指,像是剛碰過什麼汙穢之物一樣。
應知應和得了召喚走進書房。
在見到白日裏相處了一天的人此時毫無聲息地躺在地上時,應知麵色如常,彎下腰來就準備和從前一樣把人拖出去埋土裏當花肥。
“別動。”薄衍朝出言阻止了他的動作。
此時應知才露出了些許疑惑地神情,一抬頭便看到森森寒光閃過。
兵刃刺入骨肉所發出的聲音,讓人聽著覺得牙酸。
薄衍朝神態自若地將肩膀處的匕首拔出,擲到了屍體旁邊。
“去請太醫,然後叫守宮衛的人來捉刺客。”
“是。”應和眼見被鮮血洇濕的位置逐漸擴散,再不敢耽誤地向著太醫院跑去。
應知會意,蹲下將女屍換了個位置擺放。
而後拿起茶盞摔在地上,任由茶水四處飛濺。
推歪桌子、掀翻硯台、打落燈燭……受到刺殺時爭執混亂的場景很快就出現在了這裏。
薄衍朝坐回了圈椅之上,放任傷口往外滲血將衣襟打濕。
在他低頭籌謀下一步計劃時,腦中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早知道方才就先換身衣服了。
身上的這件袍子郡主好像挺喜歡的,倒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