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雪眼珠子動都不動,“又不是同一個媽。”
管明淞沒說話。
管雪忽然問管明淞:“你恨他嗎?”
“恨誰?”
“管修齊。”
管明淞不回答,管雪便自顧自地說:“以前別人跟我說,我媽不要我了,我會自豪地把我的銀行卡拿出來,告訴他們說我媽每個月都會給我打錢,我媽在別的城市拚事業,很忙很忙,才不回來。可後來有一天,我知道了原來那張銀行卡裏的錢不是我媽打給我的,而是我外公外婆擔心我媽不給我撫養費的行為觸犯法律,要承擔民事責任,才用了我媽的名義給我打錢。我媽根本就不想給我一分錢,盡管她現在不缺錢。”
管明淞靜靜地聽著。
“她恨我,她恨不得我從這個世界消失,隻有我消失了,才能抹去她當年年少無知犯錯的痕跡。”管雪忽然陰冷地笑了,“不過我不怪我媽,因為這一切的一切,歸根結底都是管修齊造成的。管修齊這種人,配不上任何好東西。”
管明淞沒有對她的觀點發表評論,而是輕聲問道:“你不學習,跟校外混混混,是不是都是為了報複管修齊?”
“對。”管雪幹脆利落地回答,“管修齊不能過得好。隻有跟他有關的人都比他過得好,我才覺得開心。蘇雯茹再婚後過得好,她女兒周顏顏長相好學習好,是貴族中學的風雲人物;我媽聽說在南方都當上企業高管了。無論哪個都比他強,他不過就是個小教書匠,帶著個拖油瓶,這個拖油瓶還行為惡劣,多次讓他丟臉丟到家。這樣很好。”
蘇雯茹是管明淞的母親。
管明淞認真而安靜地聽著,他在聽人說話時十分專注,生怕漏掉什麼的樣子。
管雪歪著頭看他,說:“你不像那些無聊的大人一樣,嘰裏呱啦地說一堆自以為是的道理,他們不是我,他們懂個屁。你隻聽我說話。”
從管雪病房出來後,管明淞疲憊地坐在走廊的長凳上。管雪的一番話把他也帶入了冰冷黑暗的回憶中,他需要緩緩。
他在長凳上坐了不知道多久,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了過來,他停在了管明淞麵前,打量著管明淞。
“你……是a大的吧?”醫生忽然問管明淞。
管明淞茫然地看了醫生一眼。
醫生笑道:“你別緊張,上次a大校慶,校友回校,我在大禮堂見過你,你這長相太紮眼了嘛,見一次就記住了。”醫生熱情地朝管明淞伸出手,“張墨,校友。”
“你好你好。”管明淞連忙跟張墨握手。
張墨比管明淞大了許多,他是精神病學博士,在臨床工作多年。
簡單寒暄幾句過後,張墨忽然古怪地看著管明淞的臉。
“明淞啊,你這幾天,有見過什麼人嗎?”張墨問。
“見的都是我的一些朋友。”
張墨的目光移到管明淞的左手,何為之送的那隻手表上。
張墨小心地問:“這手表是你自己的,還是最近別人送的?”
“最近別人送的。”
“能問問送你手表的是誰嗎?”
管明淞局促了,他不知道張墨為什麼這麼問。
張墨笑了笑,“送你這手表的人,家裏是不是有一整個房間放置手表?”
管明淞點點頭。
“他家有個書房,那個書房讓人感到有些奇怪,但又說不上來哪裏奇怪,是不是?”
管明淞震驚了。
“他是知名作詞人,為很多歌手寫過歌。”張墨就差把名字說出來了——何為之。
管明淞驚訝得瞪大了雙眼。
張墨溫和地說:“你別緊張,那個人是我的一個病人,所以我對他很了解。明淞,你被催眠了,你知道嗎?”
管明淞大腦“嗡”了一下。
看到管明淞的反應,張墨連忙道:“你別緊張,催眠其實沒有那麼神秘,不過是催眠的一方向被催眠的一方提供暗示,以喚醒他的某些特殊經曆和特定行為。”張墨把一張自己的名片遞給管明淞,“我不知道他的動機,但如果他的催眠對你的生活造成了不良影響,那麼我建議你挑個時間來找我解除催眠,名片上有我任職的醫院科室和聯係電話,你提前一天預約即可。”
管明淞接過了張墨的名片,大腦隻剩下“不可思議”四個字。
他覺得這一切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何為之竟然會催眠?他什麼把自己催眠了?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管明淞把何為之送給他的腕表取了下來,忽然恍然大悟,他明白了為什麼每次他看到表針轉動就會想起他與何為之在書房的番對話,想起那句“及時止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