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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芍藥被禁錮著滾落山坡,須臾片刻,後背結實的撞在山底溪石地上,細碎的石子密密麻麻如針紮進她後背,疼得她霎時間蹦出眼淚。

還沒來得及痛叫,又一塊碩大的山石自她正上方砸落,薑芍藥耳畔傳來嘭得一聲響,隨即察覺到覆在她身上那具如鐵板的身軀震顫一下,而後所有的重量都壓在薑芍藥單薄的身軀上。

滴答,滴答,薑芍藥麵上砸落大朵溫熱的雨珠,她在艱難的喘息中睜眼,看到的不是想象中的雨珠,而是那人自鬢角滑落的人血!

砸了那人後腦的山石碎裂成兩瓣兒自他身上滾落,終於落在溪石地上不再動彈,隻是他人閡著眼簾,劍眉深深地皺著,一動不動。

不是吧……他不會被山石砸死了吧!

薑芍藥心裏一跳,推了推他,他像是鎮壓著白蛇的文昌塔一樣,牢牢將她鎖住,她幾乎要喘不過氣,艱難地求救道,“娘,磊叔,誦信,蘭嬸,燕姨……誰來救救我,幫我把這個比巨石還重的鐵人挪開……”

最後是薑磊和李誦信合力將已經受傷昏迷的男人從薑芍藥身上拖走。

薑芍藥坐在濕漉漉的雨裏,用力喘了幾口氣,環視一圈,隻有她、磊叔和誦信三人因為耽擱沒跑出山石掉落的區域被砸下來,其他人都跑了。尤其是她娘薑芝芝,方才薑芍藥親眼看她棄瓜跑在最前頭。

至於看那個受傷昏迷的男人,他頭頂的烏紗帽在摔落山坡間不知掉落何處,束發淩亂,麵上全是血水,矜靛藍蟒服上滿是泥垢汙跡,腰間白玉帶也碎成幾瓣,全然沒了原先的盛氣淩人,此時了無生機地靜躺在天地之間。

薑芍藥抹了一把麵上雨水,趕忙去探他呼吸,觸及到男人鼻尖溫熱的氣息後,她懸著的一顆心才放下,扭頭朝薑磊和李誦信道,“他還活著,但是失去意識了,我們得快些把他駝回鎮上,找老郎中給他看傷救命。”

不料薑磊卻不同意,“芍藥,我不同意把他駝回鎮上。

他剛剛說了會去找薑鎮長嚴禁日後在這條官道上擺攤販售,我們現在救了他,明日他醒來後卻是會害了我們。我以後還要在官道上賣紅薯,掙錢養家的。他們當官的,永遠不會體恤鎮民生活的艱苦,我們又何故要救他?何況我已經沒了一車紅薯啊!”

薑芍藥睫毛沾著雨珠,看著薑磊,又垂眸看向那人已經失去血色的薄唇,嚅嚅道,“可是剛剛山石滑坡時,他救了我,我卻見死不救,好像不太好……”

一旁李誦信沉默一會兒,抬眸看向薑芍藥,“芍藥,我覺得他不是因為心善才折回救你,隻是自負。

以他的穿著打扮來看,前襟繡蟒,應當是一個武官,他自負自己武功好,認定自己能帶著我們躲過山石災害,所以才會折回救人。他若是知道自己會被山石砸到,定然是不會回頭的。

除卻不準許鎮民在官道擺攤販售,他方才還說要到鎮衙告你訛詐,要你脫了這一身捕快服,這樣不留情麵,斷你前程,你真的要救他嗎?”

薑芍藥咬了咬唇,心中彷徨煎熬,有些失神道,“那我們該怎麼辦,如果把他放在這裏不管,他真的會死的,那相當於我們三人背上了一條人命啊!”

李誦信想了想,忽然抬指,指向不遠處溪石地旁的竹筏道,“這條溪往下流幾裏便是桃花縣,那裏比我們雲山鎮可富庶多了,有很多醫館,不像我們鎮上隻有一個年逾八旬的赤腳老郎中。

我們不如把他放在竹筏上,如今下雨溪流泊泊往下流,不出一個時辰就能飄到桃花縣,那些縣民看到了肯定會救他的。“

天上轟隆隆劈下一道雷,初春的雨水冷得薑芍藥不由瑟縮,她看了眼那竹筏,下定決心把已經昏迷不醒的人搬上去。

三人原本準備合力抬起昏迷不醒的人,李誦信卻在站起來時抽痛地捂住腳蹲下身,眉毛擰起,齜牙咧嘴道,“磊叔,芍藥,我小腿好像摔著了。”

薑芍藥俯身要查看她腿傷,李誦信擺手道,“你們兩個先把他搬上竹筏漂去桃花縣吧,他到底是傷得嚴重,耽擱不得。”

於是薑芍藥負責抬腳,薑磊負責提肩,好容易把人弄上竹筏,芍藥用力將竹筏順著溪流淌下的方向推了一把,確定竹筏會往桃花縣的方向飄後,才回來攙扶李誦信。

三人一起走出山坡底下,送李誦信回禾萬村。

半道上,薑芍藥心裏醞釀了一番,朝李誦信發出邀約道,“那個……誦信啊,我們很久沒有打馬球了,村口那幾個無賴少年今日向我發出戰書了,找個時間我、你、阿駟和豔豔再聚在一起,跟他們打一場打馬球吧?不然大夥的感情都要生疏啦。”

李誦信和氣的拒絕道,“抱歉,芍藥,我平日裏要上學堂,便是早些回來也要像今日一般幫父親賣燒餅,所以不能和你一起打馬球了。”

“好吧……”薑芍藥雖是失落,卻也早有預料,畢竟她是山溝溝裏的金鳳凰,以後肯定是要飛走的,哪裏還會專門抽時間出來和她玩啊。

回到李山家裏,李山臉色並不好,因為李誦信把燒餅和推車都丟了。

薑芍藥解釋了今日發生之事,“山叔,天砸人禍避免不了,誦信不是故意的,你也別為這事兒窩火,損失的錢還可以再賺,人回來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