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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阿傻不明白自己那番話怎麼惹薑芍藥生氣了,後來背她回去一路,她都沒搭理過他。

那日歸家後,薑芍藥睡了非常冗長的一覺,到天黑時分,薑芝芝做好晚膳了她都沒起來。

薑芝芝想要喚她起來用膳,被薑阿傻攔下,他搖了搖頭,將這樁共同殺人案的案情告訴她後,低聲道,“芝芝姨,這件事對芍藥打擊不小,您給她一些獨自休整的時間吧。無論是發呆、睡覺、還是偷偷的哭,能把積壓在心裏的情緒發泄出來就好。”

這下薑芝芝也沒有吃飯的胃口了,神情流露出擔心,半晌,她正勺著粥,忽然生氣地將木勺摔進粥碗裏,忍不住抱怨道,“我早前就不願意她當捕快,安安分分去繡坊學習刺繡,以後也算是有了一門生存的手藝,還不會遇到這樣的糟心事兒。她非要去當捕快,非要學她爹,整日想著自己能做個英雄拯救蒼生,癡人說夢,倒是把自己繞進去了!”

薑阿傻扶住木碗的指腹緊了緊,全程埋頭勺粥,沒有說話。

夜裏,薑阿傻等到薑芝芝歇息後,又偷偷把晚膳熱了一遍,悶在灶台裏,這樣薑芍藥如果餓了爬起來也不會吃到冷食。

他吸了吸鼻尖,跑去薑芍藥寢間門口,不敢出聲打擾,安靜站了一會兒,又折回天井下把今日清晨欠下的習武分量補上,出了滿身大汗才回到客房休息。

原本薑阿傻以為薑芍藥要花很久的時間才能走出來。

可是她翌日就如常出現在早晨用膳的飯桌上,餓極了的她還狼吞虎咽地喝了三滿碗粥食。

薑阿傻沒有告訴薑芍藥,他在晨光之中見到她打著哈欠的模樣,心情甚好。

她就像是一株韌勁十足的藤蔓,偶爾會因風雨停歇,可永遠會順著陽光來時的路滋長。

薑芍藥去桃花縣買了木棺,去客家鎮請了道士,將李山的後事安排妥帖後,又專門提了兩隻雞去薑玟家登門道歉。

薑玟家將薑玟被殺害一事都怪罪到了薑芍藥當年慫恿薑玟和她一起當捕快一事上,若是薑玟沒有當捕快,便不會卷進這樁共同殺人案中被殺害了。他們將薑芍藥送去補償的兩隻雞當場摔死在薑芍藥腳下。

薑阿傻劍眉簇起,神情當即沉了下來,剛要開口說話,就被她掐住虎口帶走了。

五日後,薑駟、李誦信和薑豔豔被押送去揚州知府監牢,等待秋後行刑,薑芍藥天沒亮就進了炊房忙活,提了一些燒餅,遞進牢車裏。

真正告別時,四個姑娘間也隻是平靜地講了幾句話。

薑芍藥輕聲道,“如果你們半路餓了,可以掰些燒餅吃。”

“好。”她們答道。

之後官吏催促著要趕牢車上路了,薑芍藥隻得後退幾步,看著那幾輛牢車駛遠,消失在視線盡頭,她繃緊的肩膀才塌了下來,提著一把柳葉刀,有氣無力地往回走。

回到家裏,薑阿傻坐在天井下和旺財玩,然後就瞧見薑芍藥捧著打馬球用的木球杖、毬和一些已經泛毛邊的護具出來。

薑阿傻握住旺財亂動的前足,抬眸問她,“你要去幹什麼?”

薑芍藥吸了吸鼻子,故作無所謂道,“我以後再也不會打馬球了,自然要把這些用不上又占地方的東西都丟掉。”

可這些東西根本就不占地方。

薑阿傻眨了下眼睛,知道她是方才送走薑駟她們心裏難受了,他起身走到她跟前,接過她捧在懷裏的物件道,“怎麼會用不上呢?我和你一起打馬球就是了。”

薑芍藥蹙了蹙眉,又把那些物件搶回來,“打馬球的器具你一樣都沒有,怎麼和我玩?”

“那你等我一會兒,我去借。”

薑阿傻說完,就匆匆跑走,沿著武岩村的村道一路朝下,挨家挨戶地敲門借東西,借到小棗馬、木球杖、還有木球框後,他連忙趕回去。

薑芍藥正坐在中庭的木椅上,怔怔地望著天,耳旁響起窸窣動靜,她偏頭一瞥,沒想到他竟真的將打馬球的器具都借到了。

薑阿傻胸膛因喘息而起伏著,黝黑的眼眸直麵迎上薑芍藥的視線,他真誠地邀請她道,“我們一起去玩馬球吧,一對一的,誰在規定時間內擊毬進框多,誰就贏得比賽,輸的人要滿足贏的人一個心願。”

薑芍藥在心裏大翻白眼,想著這家夥真精明啊,他的心願無非就是要她以後每晚都給他唱撫兒歌哄他睡覺,堂堂八尺男兒竟是理直氣壯,也不覺得丟人!

可是薑芍藥真的很久沒有正兒八經打過馬球了,被他鼓動了幾句,心裏癢癢,就去後院把盈盈牽了出來,板著臉故作姿態道,“既然你誠心誠意邀請我,那我就勉為其難答應你好了。”

薑阿傻緩緩笑了,“嗯。”

薑芍藥找了一處村民罕至的後村淺草地。

她準備在這方茵茵戰場上征服薑阿傻,讓他對她充滿崇敬,於是翻身坐上自己的毛驢,向他展示了俯衝、甩尾撞上小棗馬後臀、以木球杖高高挑起毬劃過他的鼻尖等花裏胡哨的招式,不出所料得到了薑阿傻真誠的鼓掌和讚美。

薑阿傻也翻身坐上小棗馬,小棗馬明顯因為他太沉不滿地哞叫了一下,他摸摸小棗馬腦袋,又抬眸看向對麵已經蓄勢待發的姑娘,他輕聲道,“芍藥,你還沒說你的願望,你贏了可有我能為你實現的心願?”

薑芍藥先是直勾勾地看著他,而後又淡淡地挪開目光,語氣雖慢,卻很堅定,“如果我贏了,你就教我如何查案。”

以後再遇上案子,她希望自己有查案的能力,能盡早破案,極力阻止悲劇發生。

“好。”雙方達成約定。

薑芍藥在場外插了一根木杆,木杆落下一道細長的影子,“比賽從現在開始,到太陽高照影子變為一個點比賽結束。”

初始的毬權在薑芍藥手中,她一手攥緊韁繩,壓低身子,一手緊握木球杖,蓄勢待發,宛如小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