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桃花縣自己能破案,也不會勞煩他大老遠請薑阿傻和薑芍藥過來查案了啊,張繼安訕訕答道,“阿裕在五日前,辰時過半,日上三竿的時候發現薑羽死亡並且腹中嬰兒被人取走。”

薑阿傻又問,“薑羽生前最後一次見人是什麼時候?”

張繼安答,“她生前所見最後一個人是阿裕,時間是六日前,卯時出門去縣衙值班前。“

薑阿傻蹙眉,“這中間整整隔了一日有餘,她一個臨產的孕婦,韓裕便是留她一人在家中獨處嗎?“

張繼安搖頭道,“阿裕在縣裏有府邸,是一大家人一起住,有侍女伺候起居,隻是薑羽孕期一直鬱鬱,不喜見人,因此阿裕才把她從縣裏的門府接到縣郊這套屋宅裏,隻叫了阿裕奶娘親自在這裏照顧她,數日前因為奶娘的家公去世回了客家鎮守孝,至今未歸。

薑羽並未再叫人伺候,一人獨自打理前院的花草,樂得清靜,也沒見外人,屬實是想不到她一個深居簡出的孕婦能得罪什麼人,招致如此窮凶極惡的殺人犯。”

若是沒有其餘人在這段時間接觸過薑羽,在奶娘回客家鎮守孝有確切不在場的前提下,最大的殺人嫌疑便落在了韓裕身上。薑阿傻不動聲色的瞥了張繼安一眼,“韓裕人呢,可是收歸監牢了?”

張繼安眼神霎時變得閃躲,不自覺地朝向木門外飛快一瞥,“阿裕暫時未被收歸監牢,韓家到底是桃花縣的名門望族,不想讓自己嫡子進監牢,他們丟不起這個臉,所以就把這事壓了下來。”

薑阿傻目光隨著張繼安的眼神緩緩挪至屋門門框處,那段露了半截出來的黑靴上,“別藏了,韓縣丞,進來吧,親自交待一下你自六日前卯時至五日前辰時半之間的行蹤。“

薑阿傻找到筆紙墨硯,長腿屈起岔開,在木桌旁坐下,準備給韓裕寫供詞,他抬眸朝向屋外,劍眉蹙起,“怎麼還不進來?”

躲在屋外的男人抿了抿嘴,收緊拳頭走了進來,短短幾日,韓裕整個人憔悴不少,彎腰駝背,一點兒盛氣淩人的架勢都沒有了,眼臉一圈青,悲傷難掩,他本就是縣丞,熟悉審問的流程,不需要薑阿傻開口詢問,便自徑交待道,“六日前不到卯時,我與小羽一起用早膳,我告訴她縣衙裏有事要處理,許是會忙到深夜,讓她不要等我早些歇息。

出門後,我去縣衙辦公至傍晚。

然後按照早前與繼安約定的時間上他家喝酒,路過街邊時,我在朱珠的珠釵鋪瞧見一根好看別致的玉簪,便買下想拿回來討小羽歡心。

接著,我一直在繼安家喝酒,喝到爛醉本想直接回縣裏韓府休息一日,但不放心小羽獨自居住,我還是回了一趟縣郊的屋宅。

因為我太累了,所以倒在前院裏睡著了,醒來後腦子裏混沌一片,想去寢間看一眼小羽,卻發現小羽死不瞑目的躺在床榻上……”

“是嗎?”薑阿傻撂下筆,不耐煩地盯著他,“你說話時氣息發虛,瞳孔放大,左顧右盼三次,你的口供前半段提供的時間準確,到了去朱珠的珠釵鋪買完簪子後,敘述內容就由清晰變得模糊起來,我想你是有意隱瞞了什麼。

若是你拜托張主簿不辭辛苦把我們從雲山鎮請到桃花縣,就是為了聽你講假供詞糊弄我們,我想我和芍藥現在就可以起程歸家了,你簡直是浪費我們的時間。”

張繼安歎了口氣道,“阿裕,你就如是交代吧,你隻有事無巨細的說出來,他們才有可能幫你洗脫殺妻的嫌疑。”

韓裕深深籲了一口氣,“自我從朱珠的珠釵鋪走出來後說起吧。

我其實是騙小羽說縣衙有事可能要辦公至深夜,其實我根本沒事要辦,我那晚是繼安約好了去他府上玩女人。

入夜戌時,我聽見更夫敲響了一更的鑼鼓,那時我正攔著那個不知叫小杏還是小島的舞女在涼亭裏與繼安對飲。

亥時府邸門牆外響起二更的鑼鼓時,我已經喝到興起,在涼亭裏和那舞女顛鸞倒鳳起來,繼安則比較講究,他帶舞女去了雅間辦事。

之後我實在是喝高了,記憶模糊不清,隻隱約記得我玩到最後又暈又晃幾乎走不動路還,吐了一次,中間有次做完真的感覺累了,恰好碰見繼安出現在涼亭附近,我好像喊住了他,他原本是要出恭的,我要他扶我回家。繼安說等他出完恭再說。

我等啊等,沒等到他回來就趴在席間睡著了,不知是什麼時候被繼安晃醒,他說我該回家了,不然小羽會擔心我。

繼安提著盞燈送我回縣郊屋宅,我當時路都走不穩,在街上摔了好幾個跟頭,他就扶我起來,原本一盞茶的路程,我感覺我走了好久,但當時我根本不知道今夕何夕,應當是比平常走得更久。

至屋宅門口,我再也支撐不住倒了下去,耳旁響起更夫敲響五更天的鑼鼓……

我是被敞亮的陽光刺醒的,算著時間應當是辰時半,當時我眼皮生疼,宿醉後腦袋又痛又重,就想回寢間裏躺著,結果一推開門就是小羽慘死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