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腿都軟了,因為我還看見自己早前在朱珠的珠釵鋪裏買給小羽但還未送出去的玉簪插在她的心口裏,而我原來放置玉簪的袖袋裏麵空空如也。”
這時,張繼安欲言又止,薑阿傻見狀,讓他有話直說。
張繼安便道,“當晚我們兩人太過放縱,酒肆美人溫柔鄉,有些事情的確記得不清楚,隻是阿裕說我送他回縣郊屋宅這件事應當是沒發生過的。
我中途的確從雅間裏出來遇見了他,他醉酒纏著我不讓我出恭,我便敷衍應了幾句,實則當時我自己都快走不動路了,小解完回雅間路上看見他趴在那裏我也沒喊他起來,到屋裏就歇下了。
我記得很清楚,當時侍女伺候我更衣,府邸外響起了更夫敲五更天的鑼鼓聲,格外清晰,險些都要把我的睡意趕跑了。
伺候我的侍女可以給我作證。”
韓裕神情明顯出現迷惘,訥訥道,“我怎麼記得我在路上歪歪扭扭撞到土牆上,你還扶了我一把,說我眼睛長在屁股上,連路都不會走……”
這時,薑芍藥蹙了蹙眉梢,奇怪道,“‘眼睛長在屁股上’可不是用來形容人不會走路的話,民間常說的‘眼睛長在屁股上,隻認衣冠不認人’明明是用來罵一個人貪財市儈的話,你們都是考中科舉出來當官的人,應當知道此話的意思才對。”
韓裕看了薑芍藥一眼,自己也頗為不解,“可是我記得當時繼安就是這般對我說的。”
對此,張繼安再度否認做過此事。
張繼安到底有人證證明他五更天時在府裏,韓裕無從辯駁。
當時他喝得爛醉,也許真的記錯了,如今不是糾結此事的時候,而是他想要洗脫嫌疑活下來的存亡關頭。
思及此,韓裕艱澀地向薑阿傻和薑芍藥道,“我找你們,是希望你們能救救我,因為我沒有殺害小羽,但是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我是殺害自己臨產夫人的凶手……”
尋常破案會綜合利用時證、人證和物證來鎖定凶手。韓裕沒有證明自己沒有殺害薑羽的時證和人證,現場隻有兩樣明顯的物證,一是插在薑羽心口的玉簪,一是磚石上明顯的男人腳印,而韓裕所說是: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他是凶手。
韓裕主動交代過這根玉簪就是他的,那麼剩下的這幾個男人腳印……
薑阿傻頓住筆身,眼神若有所思的落在韓裕腳踩的官靴處,“韓裕,你把鞋子脫了,讓我拿來比對一下屋裏腳印。”
韓裕渾身一怔,然後手止不住哆嗦起來,卻仍是慢慢俯身褪去官靴遞到薑阿傻手中。
官靴不可市售,尋常人領了官職以後,會有鞋匠專門依照他們的尺寸腳寬裁鞋發放,因此官鞋腳底的紋印與市麵上任何一種靴履都不同,它是一種間隔寬而突出的波浪橫紋,與屋裏沉土腳印的紋印一模一樣。
所以屋裏走向薑羽的腳印隻能是由官靴所留。
並且,這雙官靴的大小寬窄與屋裏腳印幾乎完全吻合。
不止如此,韓裕腳踩的這雙官靴拂去塵泥之後,還有一些凝固的深褐汙糟。
薑阿傻從炊房取來白醋用力搓洗後確定這是幹涸的血跡。
好家夥,韓裕簡直是證據確鑿的凶手。
薑阿傻放下官靴,再看向韓裕的目光已是淩厲逼人。
韓裕情緒激動道,“我都說了我沒有殺害小羽,我是被人誣陷的!”
這時,屋宅外傳來簌簌腳步聲,一列手持柳葉刀的捕快闖了進來,為首一個老婦人指著韓裕目眥欲裂,神情忿忿道,“韓裕在這裏!就是他殺害我女兒後還潛逃拘捕,你竟然還敢回來這個寢間,你是不是想偷偷抹掉自己犯案的證據!”
幾個捕快瞧見韓裕齊齊衝向他,韓裕大嗬一聲道,“我是你們長官,你們今日膽敢碰我一根汗毛,來日我從監牢洗刷冤屈出來了,一定要卸下你們的捕快服,讓你們通通從衙門滾出去!”
“他們不夠能耐碰你,那本官夠能耐將你捉拿歸案了嗎?”一個雙手負於身後的威儀老者邁步走進寢間裏,頭頂烏紗帽,眉梢揚起與鬢角相連,臉色黑得不像話,一襲鴛鴦青色官服昭示了他的身份,他是桃花縣縣令,當朝七品官員鄭宇通。
鄭宇通怒視韓裕,“你本身在縣衙辦公,明知審案的流程,卻還是選擇藏匿逃跑,本官對你失望之至,以你的品行再坐在縣丞的位置上也是德不配位,立刻給我逮捕他!你若無罪,事後我自會釋放你;你若有罪,這便是板上定釘的死罪,你找誰來幫你翻案都不行!”
寢間門口守著捕快堵死了出路,寢間裏的捕快紛紛出手要擒住韓愈,韓裕霎那間撲向薑阿傻,想讓薑阿傻替他擋住那些人,“你救救我,我真的是無辜的!”
可是薑阿傻極其冷漠地側身避開韓裕,反手就禁錮住他的雙臂,將他交到捕快手中,“韓縣丞,按照律法你早就該去監牢裏蹲著等待提審了。我答應張主簿來桃花縣是為了協助破案查明真相,而不是為你找塊遮羞布脫身的。”
“為官者帶頭蔑視律法,你知道是什麼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