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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阿傻看了薑芍藥一眼,薑芍藥回看他,四目相望,兩人麵對麵盤腿坐下。
薑芍藥用手撐下巴,梳理一遍事情,“所以,曆信是第四話戲裏的攬客者,中場休整是一炷香時間後準時結束的,第四話戲也是按時開場了,看戲的地方就是曆信口中要去赴約的船尾柱下,第四話戲的主角是早前已經出現過的妲己,劇情仍是:殺死妲己?”
這完全與兩人之前的推想大相徑庭。
薑芍藥眉頭深深蹙起,她看向薑阿傻,不確定地問道,“阿傻,我們是不是想錯了什麼?”
薑阿傻點頭,倒也坦然承認,“我們應當是被凶手戲弄了。”
他指著皮影人因為撕扯而出現磨損的邊緣道,“我從曆信後裳撕下這張皮影人的時候,用以粘合的濕魚膠水已經幾乎幹掉了,所以凶手起碼是在兩個時辰前就已經把妲己皮影人貼上去了。或許就是在我們發現楊小雋墜海,撿到妲己的皮影人,當時又被曆家旭強奪回去放回道具箱裏之後不久就被凶手貼在了曆信後裳。
也就是說,凶手預判了我們的想法,猜測出我們會來找曆信談話,獲取有用的信息。”
薑芍藥沉默半晌,試探著問,“你說凶手會不會其實根本沒有章法,在胡亂扔皮影人,誘導曆家旭殺人泄憤?”
薑阿傻看薑芍藥眼色,徐徐道,“恰恰相反,芍藥,有件事我說出口很抱歉,如果這話惹你不高興了,你可以打我,我覺得凶手對《封神榜》的理解可能比你更深一些。
我這種隻粗糙看過曆家班演繹的《封神榜》皮影戲的人對裏頭角色的理解,是淺顯地留在人物的故事線上的,所以我一開始在前甲板問你的問題是:凶手拿走的五個角色的皮影人的結局是什麼,你告訴我妲己、紂王、比幹、申公豹和薑子牙的故事結局,凶手的確也是在模仿角色的結局在殺人或是借刀殺人。這是第一層的理解。
像你和曆家旭都對曆家班編排的《封神榜》皮影戲劇情十分熟悉,所以你們能想到角色被塑造出來的使命,薑子牙的使命是做一個審判者,揚善除惡,替天行道,我想曆家旭自己也相信了,凶手是想要他成為薑子牙,去審判剩下的人。這是第二層的理解。
我想也就是出於凶手對《封神榜》的理解太深,曆信幾人才會認定她是已經死去的曆家晴吧。這足以說明凶手不是在胡亂扔皮影人隨機殺人,相反他準備這場《預告殺人》的時間或許遠比我們想象的還要久,故事跌宕起伏,環環相扣,充滿反轉,他是一個很出色的編纂者。
所以皮影人出現的順序肯定還有第三層的理解,隻是我們暫時不清楚。“
薑芍藥聽後,果真不高興地眯起眼睛。
啪!她真的抽了他肩膀一下,然後果斷地起身道,“走了,我們得去船尾柱一趟了。我倒要看看凶手還有什麼把戲。“
“好。”薑阿傻揉揉自己被打的地方,低低的應道,他站起來攥住薑芍藥的手,五指穿過她細細的指縫,用力握緊,隨著她出去。
遠方天已泛魚肚白,兩人穿過窄窄的走道,一眼就瞧見船尾柱上被人用麻繩懸起一根橫木,麻繩頂端被利器割了一刀,將斷未斷,因此懸在空中的橫木隨時都可能砸落。
視線緩緩下移,是一個雙手被反捆著,雙膝跪在船尾柱下,頭蓋黑布罩,無力垂著的男人。
那個男人身著熟悉的長布衫,上麵染著大片血跡,生生將白衣染為紅衣,不知道是他挖曆如禮心時潑濺上去的,還是他自身流出的。
薑芍藥心一驚,連忙加快腳步跑了過去,揚聲道,“曆家旭,你能聽得到我說話嗎?快起來跑啊!若是讓那根沉重的橫木砸下來,你就沒命了!”
海上的風似乎從來都沒有停過,卷過船尾柱上桅杆時,那根橫木更是搖搖欲墜。
曆家旭似是沒有聽見薑芍藥的呼喚,一動不動地垂頭杵在原地不動。
蹬蹬,蹬蹬,薑芍藥和薑阿傻沒敢再猶豫,一前一後衝到船尾柱下,薑阿傻更快一步抵達曆家旭身旁,伸出手要拉過曆家旭的胳膊,把人往外扯。
與此同時,半空發出呲啦呲啦的響聲。
薑阿傻的胳膊甚至半道時,那根懸掛橫木的麻繩終於堅持不住斷成兩截,猛然向下墜。
一切都發生在須臾之間,薑芍藥腳底像是被釘在甲板上,生生看著那根橫木砸落,想跑,卻又跑不掉。
薑阿傻夾在薑芍藥和曆家旭中見,他抬頭看了一眼,咬咬牙收回拉扯曆家旭的手,轉身把薑芍藥撲倒在地,雙臂撐在她腦袋兩側,半懸在她身上護著她。
那根橫木哐當一下猛地砸中曆家旭的腦袋,緩衝過後,又掉落在薑阿傻身上。
薑阿傻鬢角青筋暴起,渾身都顫了一下,咬著牙用力將那條橫木推到一旁,翻身坐起來。
薑芍藥顯然被嚇了一跳,如果方才薑阿傻沒有幫她擋那一下,她估計當場殞命,再也回不到雲山鎮見薑芝芝了。
她拍拍胸脯後,爬起來去看薑阿傻,摸摸他後背,著急的問道,“阿傻,你還好嗎?沒有被砸得更傻吧?”
薑阿傻蹙著眉,兩鬢滲出冷汗,眼前薑芍藥變出了好多個分,皆在朝他擺手,他搖了搖頭,緩過那一陣酸痛無力後,站起身拉薑芍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