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民浩臉色陰沉的在木台下坐了一整日,最終確定這些人就是完全照搬了他們的皮影戲,還沿用了曆家班的名號。

他覺得曆家晴的死和曆家旭脫不開關係,如果真正的曆家班順風順水,曆家旭不敢自稱曆家班團長在桃花縣搭台演皮影戲,他知道真正的曆家班出事了。

天色漸暗,厲民浩捏緊拳頭,走在散場的看客中間,聽他們熱切的議論著《封神榜》的皮影戲有多好看,眼眶止不住地留下眼淚。

曆家班十年成果被偷走,就像是生生剜去他的心一樣。

可是他沒有軟弱太久,走進家門前,厲民浩低頭擦走悲傷,告訴自己,如今自己是曆家班的主心骨了,他一定要帶領大家把仇報了。

早前的那次報案,就像是石沉大海,他們沒有得到縣衙的回應,厲民浩親自去找張主簿,也隻是得到了“尚在調查”的回複。

起初,涉世未深的他還不明白,等後來多去了幾趟縣衙後,厲民浩終於明白了,張主簿在敷衍自己。

沒關係,縣衙不查案,厲民浩親自帶著曆家班餘下的團員回到案發地去查案。

可是調查案件遠沒有他們想的簡單,他們輾轉多日,都沒有發現有力的物證,眾人的士氣也愈發低沉,跌入穀底。

曆曉娟在一個夜裏找到厲民浩說,“大哥,我好像堅持不下去了……我們明明知道曆家旭和曆團長的死脫不開關係,為什麼不能直接找他們報仇呢?你在等什麼?”

那時厲民浩還安撫曆曉娟道,“曆團長生前就告訴我們,要做一個正直善良的人,如果我們為了懲治曆家旭,自己犯罪被押進監牢了,她一定會對我們很失望的。我不想讓她失望,你再等等我好嗎?”

“我相信,這個世界一定是有公道可言的。做了壞事的人,是無法逃脫律法的製裁。”

可是厲民浩在安撫好曆曉娟的第二日,就在去縣衙的路上遇到了向張繼安行賄的曆家旭。

厲民浩看見平日在自己麵前趾高氣揚的張繼安,在給予他金錢的曆家旭麵前卑躬屈顏,諂媚又討好。

“您就放心吧,其實這樁案子在縣衙裏已經結案了,隻有他們那幫愣頭青搞不清楚狀況。他們再來多少回,得到的都是一樣的回複。我辦事,不會出岔子的。曆家班的皮影戲我也去看過,他們演的根本不及你們演的十分之一好……”

厲民浩的心裏塌了一塊,他在宿醉的深夜問已經死去的曆家晴:厲團長,你說這個世間的人為什麼和你說的不一樣呢?你不是告訴我們,做人要存善心,做善事,然後一輩子才會有大福氣嗎?

厲民浩癱倒在院子空地上,望著天上星子的時候,對著那顆啟明星止不住的想:厲團長,如果你說的是真話,那為什麼你這麼好的人,會死得那麼早呢?

厲團長,如果我為了幫你報仇,做了壞事,你會罵我嗎?你會把我趕出曆家班嗎?

那天夜裏下了一場雨,烏雲遮住了啟明星,好像是曆家晴在勸解厲民浩,告訴他不要踏出犯罪那一步。

如果走出這一步,她甚至不願意出現在他酒後朦朧的念想裏。

厲民浩在頭痛中醒過來,他告訴餘下的團員們,“桃花縣的官員就像是地頭蛇一樣隻手遮天,我們在他們的規矩下來,是一輩子都無法破案的。所以我想上一趟揚州,狀告桃花縣衙不作為。”

他決定看在曆家晴的麵子上,最後相信一次官府。

去揚州的路程很長,長到厲民浩每到夜裏都有大把時間躺在牛車上,都盯著那顆啟明星看,他覺得那顆星子好像是曆家晴,淡淡的,卻也亮亮的。

揚州知府的官員最終還是讓厲民浩失望了,他們相互推諉,沒有人願意管區區一個小縣城裏發生的破事兒。

有個官員對厲民浩起初和善,在三番兩次暗示後,厲民浩也沒有塞紅包給他,他的態度也變得惡劣起來,罵他是窮酸貨色,賤命一條,沒人會管那樁破案子的!

他一腳踹在厲民浩身上,厲民浩倒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中央時,又想起了他在嚴冬裏快要餓死的日白,所有人冷漠地經過他,沒有人管他的死活,直到他的眼前遞來一個盛水的碗,耳旁是又響起一個溫柔的聲音,“這麼小的孩子不應該獨自在外麵流浪,我給你一個家吧。”

可是這次沒有人會再管他死活了,厲民浩自己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衣擺沾上的泥土,他的眼眸裏最後一絲由曆家晴教予的溫柔褪去,神色冷漠,如同他身後匆匆忙忙行走的人,變成這世間最尋常的一抹灰跡,低聲罵了句,“厲團長是騙子。”

“這個世上就是好人命短,禍害遺千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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