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柴扉門,薑芍藥略帶詫異的發現薑鎮長今日居然造訪她家了。
薑芝芝因此還多燒了一個肉菜招待薑鎮長。
三人一起端著碗筷在後院石桌上,薑芍藥邊夾筍幹邊問,“薑鎮長,您是有事找我娘嗎?”
“我是有事找你。”
薑芍藥用膳的手一頓,抬眸看向薑鎮長。
薑鎮長認真的清了清嗓子,“這件事也是小已從桃花縣打聽來告訴我的。京中在招募女力士,隻要做過兩年以上捕快的女子都可以參加這次招募,隻是需要一個官員對其進行舉薦。你的品行和能力雲山鎮鎮民都看在眼裏,絕對是夠資格去競爭女力士的名額的。至於舉薦的官員品階肯定是越大越好,我隻有九品官階,所以想托桃花縣七品的鄭縣長舉薦你去京城當女力士。不知你意下如何?”
薑芍藥聽的心砰砰跳,下意識瞥了眼薑芝芝,隻見她麵無表情地垂眸勺粥,一眼都沒給自己,薑芍藥察覺出她心裏的不情願,這才斂了斂神色,撓了兩下腦袋,低聲道,“薑鎮長,您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我的確不能離開雲山鎮。我是我娘辛辛苦苦操勞著養大的,這家裏就隻有我和她兩人,我不能丟下她去京城……我不放心。”
薑鎮長看薑芝芝眼色,見她不發話,便也知曉她是何意了,隻是遺憾薑芍藥要錯過這個機會了,京中不是每年都會招募女力士的,而且他和隔壁鄭縣長都已經是年邁老頭了,下一次招募女力士的時候,都不知道還能否幫她寫舉薦書了。
當天夜裏,薑芝芝十分沉默。
薑芍藥幾度開口同薑芝芝講話,都被她冷漠的忽略掉,她根本不敢再和薑芝芝提及招募女力士一事,因為當年薑堰被征兵征走時,就信誓旦旦說以後要帶她們母女倆去京城居住,後來不但牛皮吹破,人也沒回來,這一直都是薑芝芝心裏的一道坎。
薑芍藥小心翼翼明裏暗裏哄了薑芝芝兩日,終於把人哄的差不多了,卻在一日值班巡邏歸家後,在前院見到了一個陌生男人。
他身材魁梧,雙手局促地搭在膝蓋處,與薑芍藥麵麵相覷。
薑芍藥認出他不是雲山鎮人,眉毛一挑,心裏暗想:薑芝芝終於在她爹了無音訊多年後想通要再盤個男人回家了?她的目光悄悄打量起這男人來,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多少,眉眼羞澀,渾身散發著一股正氣,黑黑壯壯,看著是能夠吃苦幹活的,老妻少夫,長長久久,薑芝芝可以啊,給她們老薑家長臉了啊!
至於能不能疼媳婦,還得由她這個女兒再考察一下,替薑芝芝把把關,可別再挑中薑堰這種不負責任的男人。
誰知那人靦腆開口道,“我叫牛壯壯,是在京城南鎮撫史衙門任職六品百戶的錦衣衛,奉南鎮撫史大人命來雲山鎮找你的。”
“……”哦……原來他不是過來當後爹的,她媽還在薑堰這棵樹上吊著。
而後又聽牛壯壯道,“京城每五年會招收一批女力士,劃入錦衣衛麾下,分派至南鎮撫史衙門,北鎮撫史衙門,京南軍營和京北軍營四處,主要是負責保護宮裏娘娘和京中公主的出行起居、以及協同衙門處理一些有關女人的案子,是朝廷記錄在戶部正兒八經的武職,按照正九品的官職領俸祿,每回招新都是競爭激烈、一職難求,周大人瞧你合適,專門給您留了一個位置,想您去京城任職,不知您意下如何?”牛壯壯一字不落地將周培川原話轉告給薑芍藥聽。
薑芍藥提在手中的柳葉刀跌落在地,她顧不得去撿拾,她沒有托鄭縣長或者薑鎮長寫舉薦書,因為薑芝芝不喜歡,也因為照顧母親的責任,實則她這幾日已經放棄去遠在千裏之外的周朝國都競爭女力士,不想機會突然砸到自己腦袋上,她的心難免急促跳動起來,她詫異地指指自己,確認道,“你確定是我嗎?”
她隻是雲山鎮名不見經傳的捕快而已,為何會選中她呢?
牛壯壯點頭,他謹記周培川的提點,眼前的小姑娘貪財,小聲暗示道,“女力士每月能領五錢的俸祿呢。周大人覺得您是曠世奇才,您若是賞臉去南鎮撫史衙門,他能自掏腰包單獨再給您每月一兩銀子的俸祿。”
薑芍藥用力揪了揪牛壯壯的臉頰,手感是實的,確定自己沒有在做夢,更是蠢蠢欲動,去京城,能領九品武將的官職和俸祿,說不定還能偷偷看一眼薑阿傻,她真的好想去赴職,可是薑芝芝不願意的話,她便不會去,因為母親在她心中的分量更重。
她剛要開口回絕,就聽得薑芝芝在後院喊兩人過去用膳的聲音。
她便道,“想必您舟車勞頓也餓了,我們先吃飯吧。”
飯桌上,是幾道家常菜,薑芝芝給牛壯壯盛了碗粥,端到他麵前道,“我們鄉下人吃的東西比較樸素簡單,您若吃不慣,還請見諒。”
牛壯壯受寵若驚,連忙勺了幾勺粥,又加了一筷子秋葵進口道,“我覺得您燒的白粥和菜食都甚是好吃。”
薑芝芝看不出神色,淡淡地應了一聲,端起木碗用起膳來。
之後飯桌便陷入了一片靜謐中,牛壯壯心裏犯嘀咕,不知道薑芍藥對赴京任職女力士的意向,他不善於揣摩,便直接問了出來,“薑姑娘,您如今是作何想?”
薑芍藥飛快瞥了眼薑芝芝,違心地答道,“京城太遠了,我這人生性懶散,對名利也無所求,懶得奔波折騰了。”
牛壯壯納悶,明明在前院時,他捕捉到了薑芍藥期待的眼神,怎麼到後院用膳時就直接拒絕他了呢?於是牛壯壯又按照周培川教授他的話術,發起了金錢攻勢,“薑姑娘,您是不是對俸祿不太滿意啊?一個月五兩銀子能請您去京城做女力士嗎?”
臥槽……雲山鎮捕快一個月不過兩串銅錢俸祿,她在京城做一個月女力士所得,就能抵得上她在雲山鎮做兩年又一個月的捕快了。薑芍藥握住木勺勺粥的手緊了緊,心裏向往,卻仍是顧及薑芝芝,婉拒道,“我真的沒那個誌向……”
“十兩銀子。”
“這……”薑芍藥咽了咽口水,下意識看向薑芝芝,母上大人沒有放話,她小聲嘀咕道,“還是算了吧……”
“二十兩銀子。”
“……”薑芍藥徹底傻眼了,她辛苦積攢多年的小金庫,竟是不如去京城幹一個月女力士領的俸祿多!
這時,原本沉默的薑芝芝忽然就歎了口氣道,“囡囡,你想去就去吧。”
薑芍藥一愣,連忙否認道,“我不想去,誰想去京城了?我還嫌遠呢!“
薑芝芝苦笑道,“我是你娘,你撅個屁股我都知道你是要尿尿還是要蹲坑,就憑你也想騙我?當年你父親也是吵著鬧著要到外麵看一看闖一闖,揚州下來的官員挨家挨戶敲門征兵,別人家都如喪考批,唯獨他高高興興一整夜都沒睡著,說終於可以去闖蕩了,還說好男兒誌在四方,建功立業後一定會把我們母女倆街到京城安居。
你和你父親其實是一類人,你們見過外麵的風景,就不願意蝸居在小小的雲山鎮了。你從揚州回來後,就沒有真正的開心過,娘都看在眼裏,隻是沒有開口點破罷了。“
薑芍藥垂眸不語,眼眶卻漸漸紅了,片刻後,她嚅嚅道,“娘,可是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呆在這裏,你萬一遇上事兒了,我不在身邊,保護不了你,我不放心。“
薑芝芝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道,拍拍她腦袋道,“你自己就是雲山鎮的捕快,每日都在鎮上巡邏,應當最知道此地鎮民相處和諧,日子平順才是,一般也遇不上什麼事兒。再說了,你說自己性子潑辣沒人能欺負到你,可你這性子還不是遺傳你老娘的?你放心去京城賺錢吧,沒人能欺負到我。“
“隻是有一件事,你須得記住了,你爹當年一去無回,你可不能學他,你最終還是要回來這個家裏,聽到了嗎?”薑芝芝目光沉斂地落在薑芍藥身上。
薑芍藥看了薑芝芝半晌,方才認真地點點下頜,對於離家去京城做女力士這件事,心裏有點不舍薑芝芝,更多的是對在外闖蕩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