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是日夜裏,薑芍藥爬起來洗了把臉,換了一身幹淨的飛魚服去南鎮撫史衙門與交接班的巡邏隊伍集合。
衙門前堂火把熊熊燃著,薑芍藥熟門熟路地站在隊伍最後,牛壯壯與她的執勤時間相同,年齡相仿,加上又是由他把薑芍藥從雲山鎮領到京城的,兩人不知不覺間也處成了朋友。
牛壯壯見她眼睛紅紅,主動關心道,“芍藥,你怎麼了,是沒休息好嗎?”
實際是把眼睛哭腫的薑芍藥一聽,立馬摸了摸自己眼臉,她一向好強,絕不會承認自己被劉疆打哭了,於是她裝模作樣的打了個哈欠,語氣困倦,“是啊。”
牛壯壯小心地掃視周圍一圈後,半遮著臉提醒她道,“那你可一定要打起精神哦。我方才聽見張領班說,今晚錦衣衛指揮使劉疆劉大人會親自來帶我們巡邏,他一向嚴苛,若是一會兒出了什麼岔子,他責罰人的手段可深了,我們都怕他。”
薑芍藥愣了一下,心裏不情不願,傾身同牛壯壯小聲嘀咕道,“劉疆堂堂一個錦衣衛指揮使,為什麼要屈尊降貴和我們這些小魚小蝦一起執勤啊?”她可不想見到他。
牛壯壯低聲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劉大人今夜為何突然造訪……不過劉大人雖然冷傲嚴肅,有著戰□□聲,乍一看好像是高高在上的模樣,可是他但凡有空便會於卯時天剛蒙蒙亮出現在校練場上,親自指點錦衣衛練習搏擊,高興了會在節日宴請所有人吃羊肉,一視同仁,幾年前巡邏隊伍在路上撿到一隻受傷的鸚鵡,最後還是劉大人把它撿回家裏養著了,所以他來跟我們一起執勤,我並不覺得很奇怪,因為他就是這樣一個沒有官架子、又很親民的人,不然大夥也不會既害怕又信服他。”
“好吧。”薑芍藥撇撇嘴,悄然站直了身子,剛要隨著前麵已經移動的巡邏隊伍出發巡視京城,身後就響起一道沉聲。
“你說我,這個時間來跟巡邏隊伍是要幹什麼?”劉疆換了身黑色束衣,墨發束冠,幹脆利落,一雙黑眸微微眯起,不知站在兩人身後多久,兩人方才的私語肯定都被他聽了去。
而他說話那語氣仿佛薑芍藥知道答案,非要揣著明白裝糊塗似的。
薑芍藥耳朵莫名熱辣地燒了起來,她腦袋飛快轉動著,心裏滋生出一個答案,試探著問道,“你……你是因為白日在擂台上摔了我,專程過來道歉的嗎?”好吧,既然他主動服軟,那她也不是小氣的人,她就勉強原諒他好了!隻此一次,下不為例,下次再犯,她就要他給自己跪下磕頭!
劉疆極淡地扯了下嘴角,似是在笑她多想,“夜間巡邏隊伍負責保衛城裏三千戶人家,對於維護的京城治安格外重要,我來這裏當然是要抽檢近期巡邏隊伍夜裏值班的情況,以免有人玩忽職守,應付差事。”
“……”原來是她自作多情,狗屁來道歉,分明是來扯她辮子找茬的!
薑芍藥謹慎地盯著劉疆,劉疆倒是沒再同她說什麼,走到前頭率隊開始巡邏了。
巡邏隊伍走過深夜無人的長安街,頭頂積著隆冬的雪,火把上的火焰照出兩旁民居和商鋪,偶爾敲更的更夫與巡邏隊伍擦肩,會提醒他們當下的時辰。
一班巡邏隊伍負責負責巡邏兩個時辰,亥時結束,巡邏隊伍回到南鎮撫史衙門,下一班巡邏隊伍會準時在子時出發。
劉疆沒有著急讓張領班解散這一班巡邏隊伍,而是專門走到隊伍末端把薑芍藥提溜出來,適才朝張領班道,“除了這個在巡邏開始前犯困和旁人開小差的女力士,其餘人都可以回去休息了。我得單獨訓一下她。”
周圍人立馬都用一種可憐的目光看薑芍藥,不過錦衣衛上下也無人敢忤逆劉疆,包括薑芍藥的朋友牛壯壯,他撓了撓頭,佇在原地,似乎想要等薑芍藥挨完訓後一塊兒走,結果劉疆一記眼風掃過去,他就慫了,小聲與薑芍藥道別後,把她拋棄在原地。
原本張領班難得見劉疆一回,想私底下找他聊幾句,這下也不想趟渾水,摸了摸後腦勺,最後看了眼薑芍藥就走了。
薑芍藥看著各自回去歇息的錦衣衛愈行愈遠,頓時急了,繞開他就想跑,“我不要跟你單獨留下來,我要回女力士的進院睡覺去,你憑什麼扣留我?”
“不準。”劉疆很是霸道的堵住她的去路,單手握住她胳膊,又把她拽回自己麵前,“就憑我是錦衣衛指揮使,而你是隸屬南鎮撫史衙門的女力士,你就歸我管。”
“那我剛剛又不是對著空氣講話,你怎麼不把牛壯壯也扣下來?”薑芍藥不滿道。
“因為我,針對你唄。”劉疆的話輕飄飄落下。
薑芍藥憤憤地瞪他,眼前的男人根本就不是她的薑阿傻,薑阿傻對她從來都是言聽計從,不像這個惹人厭煩的劉疆,一張嘴就叫她想揍他!
劉疆垂眸,以指將她鬢角落下的一縷碎發別至耳後,低聲道,“你要是不服氣,我們可以按照錦衣衛的方法解決問題,到校練場的擂台上比試一場,誰贏就聽誰的,走嗎?”
薑芍藥腦袋嗡的一聲,渾身都被他氣得發抖,待她反應過來,一巴掌已經甩在劉疆下頜,衙門上掛著的兩盞燈籠隱隱印出一個纖細的指印輪廓。
劉疆偏過頭,拇指輕拭過嘴唇裏滲出的一滴血,他眸光更是幽深地盯著薑芍藥,問,“剛剛你跟牛壯壯不是兩個肩挨著肩幾乎要貼在一塊兒,聊得挺高興的嗎,怎麼我想跟你說會兒話就這麼難?還打我?”
“那不一樣,牛壯壯是我來京城交到的第一個好友。”薑芍藥反駁道。
“嗬,”劉疆語氣諷刺,“那你眼光是真差,交到的好友見你有難還直接扔下你跑走了。”
薑芍藥驀地一提氣,不悅地盯著劉疆看。
對峙間,薑芍藥忽然就癟起嘴哭了起來,“那還不是因為你太凶神惡煞把牛壯壯嚇跑了,他本來想等我的!你就是恢複記憶後氣不過我以前欺負你,想要整死我!”虧她在雲山鎮時還傻傻的想著到京城後可以見到他,結果他隻想把她拖到校練場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