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疆瞥她一眼，倒沒再說她什麼，隻是問，“芍藥，你知道女力士的職責是什麼嗎？”
薑芍藥愣了一下，不知他為何突然問她這樣一個問題，她想了想答道，“牛壯壯在雲山鎮時同我說過，女力士歸屬錦衣衛，主要負責保護宮裏娘娘和京中公主的出行起居、以及協同衙門處理一些有關女人的案件，是朝廷記錄在戶部正兒八經的武職。”
聽她又提起牛壯壯的名字，劉疆低嗬一聲，“那你以後不必記住牛壯壯說的話，記住我劉疆說過的話就行。
他這話隻說對了一半。女力士明麵上的職責是保護宮中女人和京中公主的出行起居，但實際上，女力士也是在看管她們。這些女人每一個都不隻是按照品階領月俸的妃子那麼簡單，她們是家族放在皇宮裏的雲子，代表的是家族的榮耀、權力和桎梏，她們的一舉一動都可能對朝局產生影響，包括對帝王造成傷害，因此陛下需要錦衣衛協助監理，抑製這些權力的勾心鬥角。
因此，女力士不是看著那般簡單的，其實它是一個危險重重的職位，每年都有女力士成為權力鬥爭的犧牲品，因為監理不利被怪罪、甚至於喪命，或是為了掩蓋辛秘和真相被犧牲，因為皇權隻相信死人的嘴巴會永遠閉上。”
薑芍藥張了張嘴，“那做宮中女人和京中公主可一點都不好，跟坐牢似的。”
劉疆一雙眼眸垂落，與她交視，“所以我白天在擂台上所言都是認真的，你先天資質不行，細胳膊細腿，矮小纖細，後天就要比其她女力士付出更多才能趕上人家的水平，我希望你能聽進去，這份差事並不容易，你要有保護自己和別人的力量。
而且你這個人嘴硬心軟，對外人老是不設防，總會有你吃虧的一天。”
薑芍藥驀地就想起薑阿傻曾在商船甲板上說過的話，他那時說：芍藥，等我在揚州渡口賺夠了錢，回雲山鎮後，我教你打架吧，這樣以後就沒人能欺負你了。
原來他一直都是這麼想的，恢複記憶後也沒變。
她緩緩垂落腦袋，鼓了鼓嘴，聽倒是聽進去了，隻是嘴巴仍不服氣地問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覺得我做不好女力士？”
“我是怕你被欺負的時候，我不在你身邊。”
“哦……”
天上雪越落越大，輕輕粘在薑芍藥頭發和肩膀束衣上，她抬頭看了眼簌簌飄雪，就有雪粒子停在她被凍得發紅的鼻尖上，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街道深處漸漸燃起火光，映照出兩邊屋宇的模樣，下一班夜間巡邏隊伍要回來了。
劉疆低頭拂去她鼻尖的雪，拉她起身道，朝衙門裏抬抬下頜，“走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路上，他不忘提醒她，“一般女力士訓練一個月後，就會開始肩負起保護妃子外出安全的職責，周朝律法規定了進入後宮的女人終其一生至帝王死前都不能再踏出宮外，但這隻是明麵上的律法，若實際真是如此，南鎮撫史衙門也就不需要招募女力士了。其實正四品及以上的妃子可以申請在月中、月末和節日時出宮走動，這是帝王所默許的。來年三月春末時候，陛下會擇卿貴妃為後，進行封後大典，這之前以江太傅為首的淑妃一派，以吏部權尚書為首的賢妃一派肯定會力求拉扯下以鏢旗大將軍為首的卿貴妃一派，但他們不會成功，因為陛下心意已決，便不是卿貴妃，也隻會時卿貴妃手底下的女人，此間後宮必定沒有安寧，你自己小心謹慎些，不要相信任何後宮裏的人說的話，不要成為任何人的刀，也不要成為任何人的替罪羊，聽到了嗎？
如果可以，你機靈點，就跟在月妃身後，看著她就行，其她人的事兒你別摻和。”
薑芍藥點點腦袋，記下了劉疆提到的這幾個名字，同時又打了個噴嚏，“可是我不認識月妃，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子。”
“她的行頭往往是最寡淡的那個，你見了便知。”
劉疆摸了摸她的臉和手，發現她凍得不行了，便說，“你身體單薄，這飛魚服和束衣可抗不住京城的隆冬，我明日托周培川給你送幾件棉襖，你清晨去訓練時不必穿上，免得束手束腳，夜裏出來巡邏可得穿上，以免挨凍。”
“知道啦，我娘都沒你這般囉嗦。”薑芍藥說完，就要往女力士居住的進院裏跑。
“你以為我對誰都這麼囉嗦嗎？”劉疆展臂將想跑的人撈回自己懷裏，輕輕拍了下薑芍藥臀股。
薑芍藥險些驚叫出聲，她重打了劉疆手臂一下，羞憤道，“你幹嘛打人？”
劉疆輕笑著抱住她，“你不也打回來了？咱們扯平了。”
好像是哦……可是總感覺哪裏不對勁……
薑芍藥一時沒想明白，又多打了他一下。
他打一下，她得還他兩下，這才算惡霸芍藥眼裏的扯平。
她不想白收劉疆送的東西，便問他，“這些棉襖要多少錢，你給我說個價錢，等我發俸祿以後還給你。”
劉疆肯定是不會收她錢的，若是他真收了，這個小氣鬼估計能為這事兒記上幾年呢，倒是她提起發俸祿，有件事須得同她講清楚，“對了，你別聽周培川給你信口開河，每個女力士的俸祿都是五錢一月，沒有例外，也不應該有人多得，哪怕是私底下給的也不行。”
“……”劉疆的話有道理，可是薑芍藥心裏不能接受，因為周培川就是用每月二十兩銀子把她從雲山鎮拐來京城做女力士的啊，俸祿是五錢一月，但是周培川自掏腰包給她十九兩又五錢一月，他定不會說話不算話，肯定是眼前這個男人逼壓周培川了。
薑芍藥眯眼看他，“薑阿傻，你真討厭。”明明知道她愛財，還要斷她財路。
夜色深重，劉疆鬆開攔住薑芍藥的手，轉身離開，朝她擺手道，“壞事兒都是劉疆做的，與薑阿傻本人無關，你把這筆賬記劉疆頭上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