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錦瑟冷眼看她,專橫道,“我是你的上官,你隻是區區一個女力士,沒有資格質疑我辦事。”

然後,王錦瑟就帶著周舟、風辰夏、鄭曉秋幾個女力士離開了停屍間,留薑芍藥錯愕地佇在原地。

薑芍藥心裏有點不好受,因為明丫原本可以入土安葬的,可是王錦瑟卻執意讓她暴屍荒野,同時她也覺得王錦瑟的行為有點奇怪,兩人住同一間寢間,夜夜睡一塊兒,她比其她女力士還要了解王錦瑟為人,她麵冷心熱,做事嚴格且負責,一直是女武將表率,可是王錦瑟居然一點兒都沒有要查案的意思,隻想草草了結,這不是她認識的王錦瑟。

是日夜裏,薑芍藥帶著疑問,輾轉難眠,她從床榻裏坐起來,瞧見對麵床榻上的女人也沒有閡眼,王錦瑟單手枕在胳膊上,眼睛看著映在窗桕麻紙的月光。

薑芍藥輕聲問,“錦瑟姐,我有件事想不明白,您可否告訴我,您為什麼不調查明丫之死一案,要直接把她的屍體扔掉?”

“不是你該知道的事情,就不要隨意打探。”王錦瑟一個翻身,平躺在床榻間,雙目閉合,顯然是拒絕和薑芍藥多聊此事。

薑芍藥沒再說話,也躺回自己床榻上,隻是她裹在被褥裏,翻了兩個身滾進床榻最裏側,眼朝漆黑的牆麵,心裏不明不白,因此睡不著覺。

翌日午時,王錦瑟就已經命女力士把明丫的屍體運到了城郊。

薑芍藥雖有困惑,但沒有因為這件事耽誤訓練,隻是偶爾夜裏想起來時,仍是難以安睡,她覺得她們好像對不起明丫。

而且這種瀆職,她連在雲山鎮當小捕快的時候都未曾做過,全然違背了她來京城當女力士的初衷。

失眠讓薑芍藥下眼臉泛起了一層淡淡的青灰,她在校練場迎著瑟瑟寒風跑圈時,都忍不住連打哈欠。

當天女力士訓練完射箭後,不知是誰先發現劉疆一襲束衣站在了箭場後麵,人群中爆發出一陣簇擁歡迎的聲音。

薑芍藥趕忙放下弓弦,回頭去看,見到那個一襲黑色束衣的男人當真是劉疆,她撓撓腦袋,心想著:這家夥不是說“至少半月後才能歸京”嗎,怎麼早了兩日就抵達京城了呢?還突然出現在女力士訓練的校練場上,不會是來檢查她有沒有認真訓練的吧?

思及此,薑芍藥立馬打起精神,走到擂台旁,其她女力士已經開始熱身,她也認真壓起腿來。

之後王錦瑟果然說,“大家排好隊列,每個人都有和劉大人切磋的機會,當然,劉大人也會指點你們,希望你們能在習武的道路上更加精進。”

薑芍藥最矮,隊列裏第一個就是她,她也不像上回那樣忸怩,利落的翻身站上擂台,她看著高她一頭的男人,壓低聲音放了句狠話道,“今天你要是讓我的後背摔在沙袋上一下,我一輩子都不跟你講話。”

劉疆挑眉,示意她可以開始進攻了。

幾招過後,劉疆提起薑芍藥後裳,將她反鉗住壓向沙袋,又在她腦袋堪堪要撞在沙袋上時把她提直了身子。

薑芍藥喘息著,聽到他說,“下盤比之前穩了,看來是有好好在訓練,沒偷懶。”

然後劉疆居然主動抬腳勾向薑芍藥,他的動作快準狠,隻在須臾,擂台下的女力士甚至來不及驚呼,就瞧見薑芍藥被絆摔了。

薑芍藥反應也很快,借力抱住劉疆的胳膊,上半身有著力的地方後,她大膽地去勾劉疆後腳跟,結局自然是力道不夠大勾不倒他,自己因為動作激烈險些讓後背摔落在沙袋上。

劉疆眼疾手快,把人扶直了,低聲道,“力氣還是太小了,以後要多做力量訓練。”

“我可沒違規,一會兒你可別不跟我講話。”這話有深意,是叫薑芍藥散場後留下來等他。

比試至此為止,薑芍藥跳下擂台,盤腿坐在人堆裏,抬眼隔著一段距離就看見他也在看她。

薑芍藥臉頰原本就因為激烈搏鬥而熱氣熏熏,像個發熱的小熏爐,被他這一看後,她覺得更熱了,直到下一個女力士上擂台與他切磋,兩人的眼神才分開來。

薑芍藥低頭撥了撥因為汗濕而粘在前額的幾縷碎發,又偷偷用手揉了下衣裳前襟,不知道自己的心到底在怦怦瞎跳什麼。

莫約半個時辰後,這場擂台賽散場,薑芍藥坐在原處沒有動,左看看右看看,好容易等周圍的女力士都走光了,一雙漆黑的緞靴停在她眼皮底下。

劉疆把她從地上拉起來。

薑芍藥撓了撓頭問他,“你找我有什麼事嗎?這會兒快到用午膳的時間了,我得趕回南鎮撫史衙門搶飯吃了,去的慢了,肉都給人夾走了。”

劉疆淡道,“那你就別回南鎮撫史衙門了,我帶你去長安街上吃好吃的。”

薑芍藥眼睛亮了亮,想去,嘴上卻是猶猶豫豫地嘀咕道,“是你請客嗎?你可別是知道我昨日剛領了俸祿,就想在結賬的時候借口忘帶錢袋子坑我。”

“當然了,我也不是小氣的人,隻是我托某人的福俸祿隻有五錢,可比不得錦衣衛指揮使俸祿多哦!”

劉疆瞥了她一眼,眼神很無奈,她這都不算小氣這世上還有誰算小氣?可是他又想縱容,從自己衣襟裏取出一方黑色錦袋,扔到薑芍藥懷裏,“你想要就拿去。”

薑芍藥下意識接住,問,“這是什麼?”

“錦衣衛指揮使昨日剛領的俸祿。”

薑芍藥哇了一聲,打開黑色錦袋數了數,居然有五張十兩銀票,整整有她俸祿的一百倍之多。

薑芍藥來回點了幾遍,遺憾地把疊好的銀票塞回黑色錦袋,交還至劉疆手裏,慢吞吞道,“我倆也沒什麼關係,我拿你錢袋子不合適,還是還給你好了。”

劉疆沒說什麼,隻是又瞥了她一眼,這一眼眸光很深,然後才把錢袋子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