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和49
薑芍藥從老食樓裏出來時,有些不高興,因為她提出了連環殺人案的猜想後,劉疆隻是淡淡地應了一聲,再沒給她其它回應,擺明了也是希望她不要深究此事。
兩人一路默默無言。
半路上,還是劉疆輕歎了口氣,主動開口問她,“你怎麼就不高興了?”
薑芍藥鼓著臉,心裏悶悶,她知道劉疆也是為了她的安危著想,她不應該衝他擺臉色,可是她就是忍不住,理不直氣也壯,索性是隨手一直路邊吆喝的攤販道,“不高興,因為我想吃糖葫蘆,但我沒有吃到!”
劉疆瞥她一眼,這家夥以前不是說糖葫蘆是及膝高的孩子吃的東西,自己早就不吃了麼?
“等著。”他讓她留在原地,很快就給她帶了一串糖葫蘆回來。
薑芍藥後半程路也沒有說話,低頭咬著酸酸甜甜的糖葫蘆。
行至南鎮撫史衙門口,劉疆就送她到這裏,一會兒還有事要進宮麵聖,他佇下腳步,垂眸看著她還鼓著的臉,一串糖葫蘆都啃光了,還對他有意見呢。
劉疆用手戳了戳她鼓出弧度的臉頰,把她的氣戳掉,認真同她講道理,“芍藥,這件事除非是陛下親自下令要調查,否則後宮太監來找女力士,就隻是要女力士把屍體抬出宮,而非要女力士插手查案。你不必因為找不到凶手而懊惱,這些人命不是背在你身上的,反而你找到了凶手,才會真正讓你背上人命。私自追查案件,追究下來不隻是你一個人會被懲罰,所有的女力士都會跟著你一起受罰,所以這條路你也不能走。”
“糖葫蘆也給你買了,你生我氣可以,記得別去追查案件就行。
你呀,太聰明,我還真怕你查出點什麼。到時候你要我拿什麼去救你?便是救了你一個,也不可能救下全部女力士,因為帝王的怒氣,是始終要發泄出來,聽到了嗎?”
薑芍藥沉默半晌,到底是嫌他煩了,不情不願地回了句,“我聽到了!你怎麼老是像我娘一樣教訓我,我都不高興了,你還不會說兩句好聽的哄哄我。“
她肯跟他說話,就代表自己願意聽他的話了,隻是她嘴上慣是要逞能的。
劉疆看她片刻,忽然勾了勾嘴角,“你要我怎麼說軟話哄你,你先說兩句來給我聽聽,教教我?“
薑芍藥臉霎時紅了,她可是要當他老大的人,怎麼可能對劉疆說軟話。
殊不知劉疆與她想法相差無幾。
兩人誰也不讓誰,在衙門口一直佇著也不像回事兒,還是劉疆先朝她擺手道,“你回去吧,之後我得了空再來找你。”
薑芍藥點頭,往自己居住的進院走去。
她沒走兩步,劉疆忽然又叫住她,“芍藥。”
薑芍藥站在衙門口的石階上回頭,“幹嘛?”
“要睡個好覺。”
“嗯。”
分別後,薑芍藥回到寢間,褪去外裳和鞋襪,卷進被褥裏,告誡自己不要再多想這件事,或許是劉疆的勸告冥冥之中安慰了她,她睡了幾日來的第一個好覺。
南鎮撫史衙門的休沐時間與坊間不同,坊間在過春假時,所有人都還在正常的進行操練和巡邏,保障京城百姓節日期間的治安,直到百姓和官員都已經度過一整個漫長春假,才輪到南鎮撫史衙門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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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十五日,是南鎮撫史衙門休假前日。
天亮以後,女力士一如既往在校練場訓練,訓練完後,王錦瑟沒有解散眾人,而是要眾人列隊排好,有要事宣布。
薑芍藥最矮,站在排頭,其實劉疆已經提前告知過她女力士的任務,此時又逢月中,她心中早就有所準備,可是當她看見王錦瑟神情嚴肅,雙手背於身後交待眾人時,她也不免緊張起來,對女力士的身份有了更多實感。
王錦瑟首先道,“你們已經踏實訓練一月有餘,大夥都辛苦了。”
“不辛苦!”一隊的女力士洪亮地回應。
王錦瑟笑了笑,而後道,“你們也該正式執行女力士的日常任務了。後宮裏正四品及以上的妃子逢月中、月末、和節日可以向皇後娘娘申請出宮。春節較為特殊,是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因而所有人都不能出宮。如今陛下尚未立後,因此職位權力順延,交給品階最高的卿貴妃來管理此事,她會依照規定提前幾日派人把出宮的名單遞至我手裏,再由我分配女力士隨行。”
校練場上一片肅靜,大夥都在認真聽王錦瑟講話。
“你們許是覺得隨行一個宮中妃子是為了保護她吧?”
“其實不然,我們的職責是:監護,而不隻是保護。
有所謂在其位司其職,我們隸屬南鎮撫史衙門,俸祿是由戶部官員點算清楚,再由國庫派發的,自然要效力於朝廷,如此我們便要肩負起維係後宮和諧,朝局穩定的職責,宮中娘娘除卻陛下女人的身份,還是家裏重要的權力人物,在保護她們的同時,我們也要防止她們協同家族勢力作出謀私危害政權穩定之事。
因此在監護宮中妃子的時候,全程都要讓她處在你的視線範圍內,記錄她的言行,如有異動,一定要及時報備,不可隱瞞,不可收受賄賂,一旦被查實,必定嚴懲。”
“是!”大夥整齊劃一的答道。
原本劉疆還提前跟她提過一嘴:如果有選擇,就跟在月妃身後。
但王錦瑟並沒有給薑芍藥選擇的機會,她攤開手中名冊道,“恰逢年末,幾乎所有正四品及以上的妃子都申請了出宮回家與家人短暫敘舊,因此我將你們分為兩人一組執行任務。”
“黃興橋,胡華麗,你們負責監護卿貴妃。”
“是!”
薑芍藥不免一愣,原來卿貴妃坐到了整個後宮最高的職級、並且已經確定在不遠的將來會榮登後位也無法免除被監護的命運。
“鳳塵夏,鄭曉秋,你們負責監護賢妃。”
“是!”
“周舟,薑芍藥,你們負責監護淑妃。”
“是!”薑芍藥大聲答道。
……
分配好任務,王錦瑟帶領女力士的隊伍早早抵達後宮側門等候各位出宮的娘娘。
各家的馬車停在玄武門口,離後宮側門有一段距離,娘娘必須在女力士的協同下搭乘馬車。
薑芍藥身姿板正,目視前方,紅牆方門裏隱約露出一枝褐藹的木枝,枝節上有一朵紅潤的臘梅,自裏麵出來的娘娘每一個從頭發絲至繡花鞋尖尖都是精雕細琢,華麗貴重,紅袍青袍白玉袍裏露出兩隻染了豆蔻的纖纖細手,美豔不可方物,美得各式各樣,卻也不似世間中人,因為她們身上全然沒有煙火氣。
或許正是如此,薑芍藥感歎過後,居然無法記清她們的容貌,隻徒留一個“美”字在心裏。
王錦瑟會小聲提醒女力士那些娘娘的品階和封號。
太陽漸漸從頭頂天幕上滑落,至未時過半,薑芍藥已經站了一個多時辰,身後隊列的女力士差不多都散盡了,隻剩她、周舟還有監護月妃的兩個女力士仍留在原地等候,她下半身站得發僵,原地蹦了幾下,忍不住道,“錦瑟姐,淑妃什麼時候出來呀?”
能出宮的這些妃子無論品階有多高都是無法在外逗留過夜的,出來得越晚,能在宮外呆的時間相應就越少,因此其她妃子都是早早的就出宮了,唯有這淑妃久久未露麵,她再不出來,天可就要黑了。
王錦瑟隻提醒薑芍藥道,“你雖然負責監護淑妃在宮外的言行舉止,你隻是九品的女力士,此等議論妃子行蹤的話還是要少說,人家是正二品的淑妃,她輕飄飄一句話,你的腦袋可是要落地的。”
薑芍藥立馬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沒有再多說了。
一刻鍾後,自側門行出一個杏袍女子,她渾身行頭仍是精致的,隻是全然不似之前出來的妃子那般張揚豔麗,頭戴一頂帷帽,墨發濃密,但沒有過多的綴飾,身旁隻帶了一個丫鬟,薑芍藥驀地想起劉疆說過的話,他說月妃是行頭最寡淡的一個,目前來看這位妃子是最低調清雅的,或許她便是月妃。
出乎意料的是,王錦瑟喚了她和周舟的名字道,“這位是淑妃,你們監護她的時候還要記得,陛下不喜讓她碰邸報和書籍,因此你們也不要讓她碰這兩樣物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