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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疆寬闊的肩膀上已經積了一層淺淺的雪點子,顯然是在南鎮撫史衙門口站了一段時候,手裏還提著食盒與酒。
“哎呦,我剛說完劉哥哥的壞話,劉哥哥就出來啦?”周培川仿佛遺忘了方才叫他悲傷的事情,又換上輕鬆的語氣,大步上前勾過劉疆的肩膀。
周培川垂眸看到劉疆手裏提著的食盒,壓不住的食香自裏麵飄出來,他伸手想要碰,“你還給我帶食盒了,可惜我方才在江府已經用過了,不過我可以留著當宵夜。”
劉疆神色淡淡地掀開周培川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提著食盒的手臂往外一舉,沒讓周培川碰著。
礙於周舟在場,劉疆沒說他是來找薑芍藥的,隻是對周培川抬抬下頜道,“我先去你經常偷懶的那間雅間裏坐一會兒。”
他全程沒看她一眼,正當薑芍藥以為自己自作多情想太多,劉疆壓根兒不是來找她時,身旁經過她麵前一襲蟒服的男人不著痕跡地撓了一下她手心,意思是:已經告訴她見麵的地方了,一會兒記得過去找他。
“什麼叫經常偷懶啊……那叫勞逸結合……”周培川插科打諢的聲音與劉疆一道漸漸遠去。
薑芍藥心虛地瞥了眼周舟,見她沒有察覺異樣,適才神色嚴肅、目視前方、唇畔繃緊、一身正氣地走回女力士的進院。
女力士們大多都是京城或是京城周邊生人,自元月十六日起,大夥也開始放屬於她們的七日春假,因此進院裏的人幾乎都選擇回家過年,薑芍藥回到寢間裏,王錦瑟正準備離開。
因為薑芍藥不善表演,表情繃得太過,看上去像是心情沉鬱糟糕,以至於王錦瑟抬眸看了她一眼後,駐下腳步道,“你若是不想一個人留在南鎮撫史衙門裏過年,可以來我家,同我家裏人一起過年。”
薑芍藥擺手道,“錦瑟姐,謝謝你的好意,我就不勞煩你了,留在南鎮撫史衙門過年也挺好的,我祝您新的一年平安順遂,繼續帶領我們女力士為朝廷效力啦~”
王錦瑟慣來是嚴肅的人,她見薑芍藥不需要幫忙,心領了她的祝福,點點下頜便走了。
之後薑芍藥敞著寢間木門,在床沿處坐了一會兒,明明新年早已來臨,甚至民間的春假早已過去,大夥卻因著遲到的休沐,還在相互到處祝願,又有幾個平日裏與她說的上話的女力士陸陸續續過來同她道別,最後一個離開的是周舟。
周舟站在寢間門口,掮著收拾好的包袱敲門同她告別道,“芍藥,我回家過年了,之後幾日我都不在,祝你新年喜樂!”
“我也祝你新的一年萬事勝意呀,那咱們節後再見了~”薑芍藥笑起來臉頰有兩個小梨渦,同她擺手再見。
送走周舟,然後偌大的進院徹底安靜下來,隻有薑芍藥幾不可聞的呼吸聲。
薑芍藥看著周舟走遠,消失在遊廊下後,她沒有著急赴約,而是轉身折回寢間,偷偷摸摸拿出自己那麵銅鏡,借日落斜陽的餘光依次照過自己的束發、眉眼、鼻尖和圓潤的小下巴,見過後宮精致端莊的妃子後,她覺得一年到頭隻會束發的自己就像個鄉下土包子,以至於她忽然就心生自卑。
薑芍藥不滿地解開發帶,梳直自己的墨發,腦海裏想著江霜意的模樣,照葫蘆畫瓢給自己盤發,結果盤出了一個奇奇怪怪的四不像出來,她忽然有些泄氣,又拔了兩把頭發弄散開來,不再管它。
她揪了揪自己兩頰,又咧開嘴,盯著那兩個凹進去的弧度看了半晌,戳戳自己小梨渦,歎了口氣,五官和神態都是娘親給的,兩個小坑是薑堰給的,想改也改不了了。
那衣裳呢?或許她可以換身好看的衣裳呀。
結果薑芍藥翻翻找找,隻找出一套從雲山鎮穿過來的素色布衣、兩套黑色束衣、兩套飛魚服、還有幾件劉疆托周培川放在她寢間門口的紅色棉襖。
這幾件棉襖,連王錦瑟都嘲笑過是六歲女娃娃穿的衣裳,薑芍藥越看也越像,因此寧願夜裏巡邏時挨凍也沒穿過幾次。
比起後宮妃子的錦衣華服,她這幾套衣裳,著實是拿不出手。
寢間外天色漸暗,薑芍藥索性就是身著飛魚服赴約了,走到半道,她忽然拍自己腦門道:不對啊,我見劉疆前為什麼要打扮呢?
薑芍藥陷入思考,尚未想明白,不遠處進院裏有一扇雅間的門就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推開了,劉疆踩著緞靴走出來,朝她招了下手道,“從天亮等到天黑,還沒把你等過來,你說你怎麼這麼能磨蹭?快點過來吃團圓飯了。”
薑芍藥立馬小跑過去,同時嘴上不服氣道,“你這個人說話好取巧,我回到南鎮撫史衙門時就已經是日暮近傍晚了,因此你從天亮等到天黑也沒等我多久。”
劉疆同時上前幾步,撈過她的手捏了捏,覺得那隻手有點涼,又用掌心給她包裹起來,“成,好容易放假休沐,以和為貴,你說什麼就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