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我聽到啦，你又開始囉哩囉嗦了是不是？”薑芍藥一顆心撲在剛發現的新證據上，回答劉疆的話不僅敷衍、還帶著幾分不耐煩。
劉疆：“……”關心她的安危還要被嫌棄，真是沒天理了。
太醫被安置在前院偏廳，兩人一路穿過遊廊，找到太醫，劉疆在太醫麵前隔著帕巾將油紙沿中間一撕為二，隻交了其中一半給一位太醫帶回太醫署驗毒，餘下另一半裹在布巾塞進袖袋裏備著。
薑芍藥撓撓腦袋，當場沒有說什麼，直到兩人踱步至遊廊下，她才問劉疆為何要留半張油紙在自己手裏。
劉疆答，“一點約束人心的小技巧罷了。“
“京城江家權力根基深厚，萬一他們要在太醫署裏有眼線，這時候驗毒的太醫可能就有異心了，麻紙送到半道丟了、借口自己不知道毒物的名字、或是隨口報上來一個毒物名字，錦衣衛也難判斷真假。
但我留了這半張油紙在手上，我之後可以自己找相識的能人幫我驗毒，他給我驗毒結果的時候，怎麼著也得掂量一下，若是說假話被我識破，那可就是欺君之罪，想要幫京城江家就得不償失了。”
薑芍藥應了一聲，然後小聲嘀咕道，“你們京城人真可怕，腹裏腸子捋直了肯定比我們單純的雲山鎮民要長很多，裏麵全部都是彎彎繞繞的心思。”
劉疆瞥她一眼，予以回應，“從身量和體格上來說，你這話也沒錯。”
“……”這是在埋汰她又矮骨架又纖細呢。
薑芍藥磨了磨後槽牙，對劉疆假笑一下，然後道，“我討厭京城人。”
劉疆挑眉，繼而淡道，“我就不一樣了。”
薑芍藥心想：你當然不討厭京城人，因為你自己就是。
誰知劉疆幽幽補了句，“我喜歡雲山鎮民。”
她說自己“討厭京城人”，他反過來卻說自己“喜歡雲山鎮民”，此番比對下來，薑芍藥的心胸氣量直接被劉疆比下去了，她想扳回一局，不至少得說句“我比你喜歡雲山鎮民更愛京城人“啊？
另一邊，劉疆也好整以暇，似乎就在等她掉進圈套裏。
兩人對對方口中的“京城人”和“雲山鎮民”指的是誰都心知肚明，薑芍藥可是個自持矜持的姑娘，說不出這種狂熱認愛的話，她眼珠子轉溜一下，幹脆耍賴道，“劉疆，我偏不如你願，我就不說。”
劉疆也沒為難她，隻是用手揉了一下她腦袋，讓著她道，“成唄。”
太醫往返太醫署驗毒之際，劉疆帶薑芍藥回到中庭，再次對六個死者在飯席間碰過的物什進行調查。
兩人分工合作，薑芍藥查江霜意，劉疆查餘下五個死者。
薑芍藥認為：江霜意本人就是投毒者、且本人也死在了投毒案中，因此她周圍一定有什麼地方是沾了毒物的。
據太醫交待，此六人是口中服毒，但是食物又驗出無毒，那還有什麼東西是能讓江霜意將毒放進口嘴裏的嗎？
薑芍藥觀察起來：飯席旁擺著的是無靠背和無扶手的花崗岩凳椅，沒有能沾毒的地方，而且她當時就站在江霜意身後不遠處，沒有見到在場有哪位做出過舔椅子、或者用手親自擦凳椅再將手放進嘴裏含吮的詭異行徑。
不是椅子，難道是飯席上她座位附近的圓桌桌麵？
薑芍藥俯身眯眼去瞧圓桌桌麵，為了接待一國之君和後宮女眷，這張花崗岩的桌麵自然是被擦拭到纖塵不染，太陽落下來都能隱隱反射出薑芍藥模糊的容顏，根本不可能有毒物放在上麵。
最後便是各種碗碟和銀筷了，江霜意所坐的位置前擺著一個圓碟、一個木碗、一雙銀筷、還有一個青瓷杯，這四樣是提前擺放好的，人人都有。
另有一個用以盛放甜食的荷葉狀小白碟，有些人麵前有、有些人麵前沒有，應當是後麵要吃一些小點心，或是小食物時從飯席間直取來的吃的，像是和菓子本身就放在這種小白碟上，擺了十幾個小白碟供賓客們取用。
皇家山莊的飯席統一使用銀筷，目的也是防止投毒，薑芍藥隔著帕巾捏起那雙銀筷，發現那雙銀筷沒有使用痕跡。
另外圓碟和木碗也沒有使用過的痕跡。
江霜意隻用青瓷杯喝過杏仁茶，還有盛著兩顆和菓子的蓮花狀的小白碟上麵，其中一顆和菓子被咬掉了一半，然後便是她毒發身亡之時。
薑芍藥小心地隔著帕巾舉起白瓷杯觀摩了一圈，每一寸瓷都燒的恰如其分，白淨通透，沒有沾上異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