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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芍藥和王錦瑟把江霜意留下的木箱悉數搬上馬車。

江霜意太聰明了,她留下的遺言裏指摘脅迫她殺人的對象是江家,而非江仁熠,如此整個江家都無法脫罪了。

在回程的馬車裏,薑芍藥雙目灼灼,腰杆筆直,宛若出了口大氣,就等著把物證交到劉疆手裏,讓江家受到懲罰了。

王錦瑟雙臂交疊,閡眼倚在車壁上休息,忽然開口道,“薑力士,你很高興嗎?“

薑芍藥愣了一下,撓撓腦袋道,“高興談不上,隻是覺得能把案子破了,讓罪魁禍首得到懲罰,不讓霜意娘娘死的那麼憋屈,我心裏舒坦了許多。“

王錦瑟睜開眼,看向她道,“這張名錄裏有三十二人,我剛剛回想了一下,裏麵有二十人都是未滿二十的宮女,有九個死時懷有身孕,其中有一個還是我帶著你一起去冷宮裏將屍體用草席卷走,帶出宮外的明丫。她們每個人都死的很憋屈。

你知道那個太監為什麼要在天黑以前把我們趕走嗎?因為後宮的冤魂太多了,夜裏陰冷,他不想在入夜後隨便走動。你曾經問我為什麼不能認真調查她們的死因,我當時沒告訴你答案。實則是因為我沒有那個能力幫她們伸冤,我的上官曾經管了,下場是連累了一眾女力士被封了口,她們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死了。

我告訴你這些,是想讓你知道,女力士的力量其實很微茫。我不希望你和周舟鬧矛盾、內鬥,從而破壞女力士間的團結,我希望的是,大家一起向上爬,變得更強大,更有力量,少一些無能為力的時候。

我一開始並不喜歡你,覺得是周大人讓你走後門,當然這幾個男人或許從來也沒把我們女力士放在眼裏,覺得隨便塞人進來也可以。但是漸漸的,我體察出了他的用意,你有堅忍不拔的意誌,有正義感,最重要的是你的腦子比我們這些單純的武夫要好使得多,你是應當走上這條路的。尤其是劉大人還願意提拔你,你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

薑芍藥聽王錦瑟這麼說,連連擺手道,“錦瑟姐,我沒你想的那麼厲害,其實我心裏很羨慕你的武打功夫呢。”

王錦瑟笑了一下,沒再說話,轉頭支開了木窗,讓外頭的風灌了進來,醒了醒神。

薑芍藥安靜片刻後,忽然拽了下王錦瑟的衣袖道,“我會努力的,錦瑟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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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皇家山莊山腳,薑芍藥是跑著上山的,第一時間通知劉疆、周培川和韋定遠自己找到了關鍵的物證。

在得知薑芍藥找到了江霜意藏在折角中的殺人名錄和邸報裏的證言後,韋定遠很是高興的拍了拍她肩膀道,“好小子,你這回立功了啊!”

薑芍藥嘿嘿地笑了幾聲,覺得這案子能破了。

不料劉疆卻說,“這隻是江霜意一麵之詞,想要證明江太傅交給她的箭毒木和這三十二個死者有關,必須要證明這些死者也中了一樣的毒才行。”

劉疆看向王錦瑟,“這些人的屍體所在何處,可是還能找到?”

王錦瑟如實答道,“當時並沒有辦法讓他們的家人接走屍體,所以都運去在城郊的亂葬崗了。年份久遠的肯定已經化為白骨,年份最近的一具屍體死亡時間也過了近一月,期間亂葬崗也有新的屍體堆疊,想要找到恐怕要廢好一番功夫,縱使能找到,屍體肉身也因腐爛能留給我們的信息不多了。

但是我手上有經手的《屍體陳錄冊》,有詳細記錄下屍體接回南鎮撫史衙門時的各項體征,或許可以一用。”

劉疆點頭道,“夜深了,但時間不等人,還勞煩你親自將《屍體陳錄冊》取來一用。”

“屬下遵命。”王錦瑟自然不敢耽擱,很快便騎上馬匹離開。

一行人接著去了暫時陳屍用的廂房。

其實京城的春天時並不暖和,屍體腐爛速度不算快,但是薑芍藥走進那間陳屍房時,裏麵還是傳來了濃烈的腐臭味,那六具屍體已經烏青了,或許是因為中了箭毒木的關係,她們腐爛的速度異常快。

想要確定後宮三十二人之死與箭毒木有關,從而定了江家罪,那就要找到這六具屍體與前三十二具屍體中了箭毒木後共同的、特殊的體征。

然而皇家中人是無法剖開驗屍的,因此隻剩下了體表特征可以檢驗。

薑芍藥仔細觀察起屍體來,從毛發、眼珠至口舌,不放過任何一處地方,每一處都要細細驗過。

餘光裏無意一瞥,就看見周培川單膝跪在江霜意的屍體前,很溫柔的撫了撫她的頭發。

可是這時候的江霜意早已不美麗了啊。

薑芍藥心裏一酸,連忙收回眼神不敢再看了。

繼續檢查屍體,到垂落的手時,薑芍藥發現有一處皮膚潰爛的程度更深一些,上麵還有一隻屍蟲,她稍稍動一下,那隻屍蟲就掉落在地上,一動不動,顯然是被毒死了。

薑芍藥猛地起身,迅速檢查了六具屍體的右手,均發現了這種情況,她立馬道,“我找到能破案的證據了!

霜意娘娘的投毒方式一直都是一樣的,那就是將箭毒木抹在什麼物件上,然後死者摸過以後再進食,就會毒發身亡。所以毒就留在了死者的手指和口裏。箭毒木的特性就是會讓沾毒的皮膚率先一步腐爛,我也在去冷宮抬屍體的那具明丫的屍體上看到過這種情況,錦瑟姐的《屍體陳錄冊》一定有記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