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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培川抿了抿唇,心裏有些不高興地想:那些會在你身後編排你、還想偷你的書冊、手腳都不幹淨、罰站都要早跑的公子哥們到底有什麼好?也值得你在我麵前炫耀?

可是周培川忍不住想聽她繼續講下去,於是悶悶道,“哦,然後呢?”

“然後我覺得他們都配不上我,長得不夠俊俏,品行低劣,他們爹也沒有我爹厲害,所以我就都拒絕了他們。”

“是嗎?”周培川情不自禁勾起嘴角,心情有點兒好呢。

他順口又問,“那你覺得什麼樣的男人才配得上你呢?”

“你。”江霜意看著他道。

周培川沒有反應過來這話的意思,還在一旁傻傻地問,“我怎麼了?臉上有東西?”他隨手摸了兩把臉,沒摸到有異物,便對江霜意道,“我看不見自己的臉,你幫我擦一下?”

江霜意頓住腳步,把自己的書籃交到周培川手中,點點他青紫的額鬢還有他被揍出血痂的嘴角,“這些都是你臉上的東西。”

周培川感覺到一點輕微的刺痛,還有胸腔深處傳來的異樣的顫動,他覺得江霜意未免靠得太近。

然後江霜意雙手捧起他白皙的臉,輕輕吻了上去。

少女唇畔印在少年的唇畔上。

四目相對時,江霜意看見周培川眼裏的詫異,掌心下是他逐漸發燙的臉龐,喧鬧的喧囂裏,隱約還能聽見他快要擊鼓般有力的心跳聲。

那你覺得什麼樣的男人才配得上你呢?你。你配得上我。

美人在懷,少年悸動,周培川反應一瞬後,剛想要抱住她,江霜意就先一步撤出他懷抱範圍道,“我們年紀尚小,你別對我動手動腳。”

天呐,這個人怎麼倒打一耙呢?明明是她對他動手動腳好嗎?他的初吻都沒有了哎!

之後周培川幫她提了一路書籃,記憶裏兩人都沒有說話,他聽了一路自己的心跳聲,至江府門口時,他的掌心裏已經滿是汗意,將她的書籃握把都打濕了,他怕她嫌棄,還偷偷地用自己衣裳下擺去擦她的書籃,直到擦得幹幹淨淨才敢交還給她。

江霜意雙手背過身後,故意沒有接,她審視著周培川道,“你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周培川鼓圓了眼,心想她可真聰明啊,連他送她這一路在想什麼都知道,於是他直言不諱說,“我可以再親你一下嗎?”

江霜意故作姿態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一把從他手裏奪過書籃,跑進府門裏麵,笑意狡黠道,“不可以。”

“喂,沒有你這麼壞的好不好!”

說歸說,周培川心裏不僅沒有不滿,反而還像泡在蜜罐裏一樣甜得不知所以。

那天夜裏,少年在江府門外站了許久,直到耳畔響起更夫的敲更聲,才恍悟時間過去許久,他早該回家了啊。

那是周培川記憶裏最快樂的時光,他記得她在夏日炎炎的學堂裏伏案書寫時脖頸滲出的一點香汗,也記得自己夜裏翻牆去江府裏找她時的心情,還記得他送了她一根自己削的木簪、而她在十五及笄禮時就將那根木簪盤在自己的發髻裏。

兩人早就商量好了,等她及笈後,他父母就親自上江府提親。

在此之前,周公子每日都堅持不懈地在自家前院蹦高摸樹葉,隻希望自己能夠快點長高,由少年長成男人,隻希望自己能夠快點長大,能夠保護她。

可是沒有等到提親那日,就生了意外,德勤皇後以口諭召江太傅進宮,竟是把江霜意要了過去當李儀側妃。

而在外人麵前一向疼女兒的江太傅居然十分高興的答應了這樁婚事。

江霜意哭鬧著說自己不想進宮想當女官,她不喜歡李儀喜歡周培川,更不會屈居人下給人當側妃。

江太傅也哭了,他說皇命難為,若是他抗旨,江家便會滿門抄斬,他別無選擇,“妞兒,是爹對不起你,可縱使是無法入仕,走進宮中也能成為江家一把鋒利的刀。江家養你這麼多年,你不會背叛我們江家吧?”

自那之後,江霜意不被準許出入國子監,安心在江府裏備嫁。

周培川掮著包袱翻牆過去找她時,看見一個憔悴消瘦的身影,她甚至瘦的兩頰都凹陷了進去。

她是霜意嗎?這是周培川再度看見這個少女時腦海中迸出的問題。

她是霜意,一個痛苦不堪的霜意。

周培川眼睛通紅,他沒有忘記自己此行的目的,將她拉至閨房內,同她商量道,“霜意,我們私奔吧,去泰州,去滄州,去揚州都可以,我盤算過我的私房錢,可以供你開一間小小的學堂,我們可以慢慢經營著把它做大,我們可以好好活下去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