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之後,所有人都被卷進了一陣亂流中。
女巫被重重扔在地上,陷入了短暫的昏迷。當她再次醒來時,看見了滿目的白骨,它們正從霧氣中伸出猙獰的臉。
她差點以為自己已經死掉,身處地獄接受懲罰。可呼吸和心跳明晰,證明她還活著。
莉莉安閉上眼,再次睜眼時,她又回到了故地。
她看見王宮的大門被踏破,騎兵湧入。
火焰在她周圍燃燒,父母的頭顱被懸掛在敵國的旗幟上,弟弟在詛咒她不得好死。
而這次,保護她的騎士已經不在了。
她渙散著瞳孔朝火焰深處走去,或許死亡才是唯一解脫的方式。
“我是個懦弱的叛徒。”她想。
“隊長,快!”
有人在驚呼:“異鄉人,她是預言中的異鄉人。”
有什麼人抱住了她。
頭疼得幾乎要炸裂,什麼才是真實?
周圍都是呼喊聲。
“小姐,冷靜!不要去想你內心所恐懼的任何東西。”
“它攻擊的就是你的弱點。”
恐懼?不,她所見的一切都是她的過去。
對現在的她而言,死即為生。
阿斯將女巫壓在地上,莉莉安的十指掙紮著在黑色土地上留下溝痕。
“聖水,誰還有聖水?!”
莉莉安的肩膀被人死死按住,她雙眼通紅,眼淚浸入鬢角,神情痛苦。
阿斯輕點胸前的女神像,目帶憐憫,“願多瓦裏女神保佑你。”
他隨即咬開橡木塞,將聖水傾倒在莉莉安的額頭。
透明液體逐漸沒入女巫的肌膚。
掙紮逐漸平息,女巫的眼睛恢複了清明,隻是哀傷的霧還籠罩著她。
她淚流不止。
阿斯將她扶起,女孩的軀殼單薄得一折就能斷。看著她臉頰上的雀斑,阿斯想到了自己死去的妹妹。
他擦掉了女巫的眼淚,“小姐,接下來的路,請與我同行。”
女巫還處在麻木的混亂中,“你是誰?”
阿斯略微向她躬身,“我是教堂的守護者,阿斯·亞爾。“
她定定地看著眼前人,喃喃道:“教堂。”
那是一開始的目的地,為此她付出了巨大代價。
現在,那是她必去的歸途。
“謝謝。”她對著眼前的男人輕聲道,“我很感激,我會去的。”
看著眼前的女孩兒,阿斯幾乎不可聞地歎了口氣,“願神保佑你。”
他們也在這片白骨叢中行進了相當一段時間,需要時間休整。
短暫休息後,阿斯對女巫伸出手:“走吧,女士。”
霧中不時傳來烏鴉的叫聲,聒噪得令人生厭。
艾維奇皺了皺眉。
骨片敲擊的丁零聲環繞。風更烈了,割得人臉發痛。
兩人在濃霧中前行,可視的前路愈發短暫,霧氣已經濃厚到兩人相隔一臂都隻能看個輪廓的地步。
隻有書記官口中的純白“燈帶”仍然閃耀,書記官根據它的提示,帶領著兩人前行。
為了避免走散,艾維奇撕下於階白一截下衣擺,將兩人手腕連在了一起。
於階白因此被書記官描述為,一頭被拴住的鹿。
於階白回敬它道:“你現在像隻呱呱叫的烏鴉。”
他接著冷不丁補充了句:“我剛剛遇見了你的上司。”
“他熱情地問了你的情況,我如實告訴了他。”
書記官覺得自己被深深惡心到了,他瘋狂強調:“他不是我的上司,我們是平級!平級!我討厭他!”
“戒指碎掉的時候,我就知道是他,他還把我的名字告訴了你。”書記官的碎碎念充滿了怨氣,“隻會告狀的醜八怪。”
於階白想到書記官那無休止的抱怨,看來是故意說給別人聽的。
他一向喜歡戳人痛處,“可是蘭尼斯,你好像作用也不大。”
書記官大概真的很討厭這位上司,接下來的話不乏人身攻擊,多數圍繞著那人的醜和爐火純青的馬屁技術。
最後它問於階白,“他還說了什麼?”
於階白隨口胡謅:“他希望事情完結之後和你一起喝一杯茶,再好好談談。”
書記官冷冷道:“做夢吧,怪物。”
於階白問道:“他沒有名字嗎?”
“我不知道,沒人知道,老板可能知道,但他從來沒談起過。”書記官小家子氣地揣測道:“不過我猜,應該很難聽,所以他才不想讓人知道。”
於階白覺得那位沒有名字的上司脾氣相當不錯,要是他,肯定早把這玩意兒給埋了。
書記官發泄了一通後,又恢複了之前的德行,賤兮兮地,“你最好小心一點,我們應該是到森林的中心了,這裏的力量比之前鬥爭得還要激烈,不要死掉了喲。”
於階白表情平靜,風卷起一枚碎骨片,擦破了他的皮膚。
他擦掉血,目光冷冷。
書記官唱起了古怪卻溫柔的歌謠,“這是我以前家鄉的祝福曲,我都以為自己忘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