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若是換了其他男兒,誰能忍住,偏偏蔣言不是男兒,這些閑言碎語落進她耳中,正中了她的下懷,省得那些正官給她塞什麼“門當戶對”的娘子。

天漸漸黑了下來,路邊出攤的商戶都已經回去了,蔣言到家後,她娘才把屋裏的油燈點了起來,那亮度不及現代燈泡的萬分之一,好在蔣言在這邊待久了,也習慣了,二人相互無言地吃完晚飯,她娘突然道:“範大娘又過來問了你和小小的親事。”

蔣言一聽,愁得眉頭都皺成了一團,幹巴巴推辭道:“我還小,不願意成親。”

蔣大娘何嚐聽不出來這是她的推辭:“你奶奶若是在世,斷然不願瞧見你孤身一人。”

所以說封建迷信害死人,蔣言這身子的主人才剛滿十五,這要是在二十一世紀,初中都沒畢業,結果在這兒,竟然就要成親生子了。

“我雖不是你的親生母親,這些年來,我與婆婆一同撫養你成人,婆婆去世前,我答應過她要好好照顧你,凡事都依你順你,但你也老大不小了。”

聽她提起蔣奶奶,蔣言有些怔神,她幼時是奶奶撫養長大,但從小便是以男兒身讀書從仕,奶奶從未提起過她的真實性別,要不是蔣言來自二十一世紀,骨子裏就是一位二十八歲的白領女人,怕不是在當代要對自己的性別產生錯誤認知。

“你若是對小小不滿意,王大娘的女兒你覺得如何?她哥哥是秀才,她娘說她時常伴在她哥哥跟前研墨,或能識得一字半句。”

蔣大娘還在孜孜不倦地勸她,蔣言腦子裏回想了一下,一點都想不起來隔壁家的王大娘家有個女兒,也是,當代女性地位極低,除了已經嫁做人婦的女子,未出閣的女人壓根不能出門,在這樣的大環境之下出生,蔣言還真是在心裏無數次感謝了她奶奶十萬八千次把她當男孩養大。

“娘親,我才剛進文院,院裏的事兒都沒摸清楚,怎麼能成親呢?都說男子漢大丈夫何患無妻,我既是考進了文院,那自然要先為朝廷效力,怎能為小家之事日夜煩惱呢?”

“可是你也老大不小了,那文院的大人們不也成親了?”

“他們是他們,我是我。”蔣言一臉正色:“我有我的抱負,再說了,我老師也沒成親,我還這麼小,比我老師小了一大截,如是剛進了他的門下,就突然成親了,那豈不是打我老師的臉,讓他的顏麵何存?”

這道理講得大,蔣大娘也不好反駁,又說了她幾句,結果看她一臉困意,也不忍心,幹脆放了她去睡覺,蔣言回到自己屋一下就精神了,找了一本民間小籍塞進了外衣中,打算明天繼續在文院摸魚一天。

不曾想一大早才進院裏大門,齊瓶把她攔在了門外,說是樸大人有令,讓她接著找貓去,蔣言早上好不容易才趕到院裏吃公家餐,然連食堂都沒法進,便哭喪著臉被趕了出來,被同樣趕出來的小廝倒是在廚房拿了兩塊饃,路上與蔣言一人一塊啃完了,小廝見她吃相端正,舉止秀氣,吃完手中的饃,仔細再去看這位細皮嫩肉的蔣大人,小廝就覺得很有意思。

“你為何如此眼神看著我?”

“小人是好奇大人。”小廝在文院多年,哪位大人都見過,當然知道這位蔣大人性格柔善,且沒有過硬的後台,直言不諱地與她打趣說:“大人都進院裏半年了,大人這模樣嘛,確實讓我們這些粗漢子自愧不如,但大人這”

上下掃了蔣言幾眼,手上比劃了兩下,最後目光落到了蔣言那甘蔗一般細小的手腕上,道理不言而喻。

蔣言知道他在揶揄自己,也不生氣,反而道:“好,那我問你,我這模樣,是男兒不是?”

“大人說笑,大人當然是男兒。”

“既是男兒,又有何輕賤之分?”蔣言突然放慢了腳步,轉過頭,一本正經地道:“我大浩男兒頂天立地,不分秋色,願為國而生,願為國而亡,縱然我看著柔弱,但我身為大浩男子漢,倘若朝廷需要我,我便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一番話,說得那小廝瞠目結舌,蔣言看他那呆滯表情,滿意了,她在大浩國多年,早就隻曉這是一個男權的封建社會,自然是要以毒攻毒,用南拳去打敗南拳。

漂亮,蔣言在心裏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