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如此生活(二)(1 / 3)

搬到這兒的第二天起,宿舍熱鬧異常,簡直可以成驛站,什麼樣的人都來,而且是一堆一堆的,這群人的不良嗜好可以說得上猖狂。抽煙,打牌,喝酒,粗言粗語,下流肮髒,總之是應有盡有,算是給我開了眼界。自認為見多識廣,可遇到這群人就汗顏了。這補習的幾天差點把人破煩死,每次回房間都是煙霧繚繞,滿地煙頭,啤酒瓶橫七豎八地擺著,一堆人像十八羅漢似的的蜷伏在,支上牌攤子,一圈人圍得嚴實,你一言我一語地叫喊,個個表情怪異,就算是世界上最會寫的作家遇到這群人的表情也會詞語匱乏,撓頭苦惱。他們鬧得高興,可我卻窩了一肚子的氣,更可氣的是劉佳、徐克傑、吳頡不僅不勸,反而成心湊熱鬧。這氣氛說又不好說,大家都是哥們,得給留麵子,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就這樣忍著唄!

補習的日子在痛苦中熬到頭,但新的煩惱又隨之而來。開學的那天,房間裏至少待了二十多號人,場麵好不氣派。這種情況可以理解,大家剛開學聚聚也是正常的,還是自己發揚精神,鬱悶地躺在自個的休息。這群在房間裏盡情折騰,弄得人聲鼎沸。煙霧籠罩了厚厚的一層,夾雜著濃烈的酒味。他們正在玩鬥地主,當然是贏錢那種,否則是不會如此興致勃勃地玩,君不見這群人吸煙的神態,千姿百態,想象力極度豐富的人要下崗嚕。拿牌的那位哥們嘴裏叼著煙,還一個勁地嘀咕,神情喜怒不定,你說煙在嘴裏來回移動怎麼就沒有掉下來呢?還有幾個無聊的比賽吐煙圈,煙團,個個身懷絕技。有的更惡心,吸煙的神情比吸大煙的還投入,加上人看來小且瘦,和吸毒的無兩異。還有位哥們更牛,將點著的煙放在舌頭上來回地往嘴裏卷,竟神奇地燙不到口的上顎。實在意料不到,簡單的一根煙玩出這麼多的花哨,可算是花費了不少苦功,背地裏不曉得吃了多少苦頭,就僅是為了點麵子,擺弄一下自己的能耐,讓煙友們羨慕嗎?

以前在這裏住宿的學生陸續地來取東西,看他們的表情,一個比一個臉掉得還長,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隻能忍氣吞聲地拿走各自的東西。要知道,像這種架勢想鬧事還得多考慮再三,房間裏聚集的這二十來號人,沒一個是省油的燈。雖然理在他們那兒,但是在學校沒有一定的實力是不能輕易將我們請不去的。

房間裏人流量增大,除了幾個固定的,其他都是流動的。我在緊張的空間裏呆了會就受夠了,便到林妮的住處討清閑,希望在她那兒可以稍微喘口氣。吳頡這一點比我精,趁報名這天有空,早早去找連香。明眼人一看即明白這小子在追連香,他是扛著幹哥哥的幌子招搖撞騙,可連香壓根沒看上他這人,但關係卻鬧得不僵,處在糾纏之中,不像我和靜瓊那樣搞得如同陌生人一般。之所以他倆關係不緊張,這與我這個局外人的緩衝作用是分不開的,為他倆的事可是沒浪費口水,可謂是用盡二寸不爛之舌,泰山也能說動,不就是兩個人麼?這邊勸勸那邊哄哄就搞定。

林妮搬的新住處挺溫馨的,家具齊全,看得出房東挺照顧她們的。我向房東打了招呼進去找妮,在這地方當然得征得主人的同意,不然會被當作小偷論處的。好在房東是個通情達理之人,沒怎麼費勁就放我進屋。

我在妮的房門外喊:“妮,看誰來了?”

妮的聲音充滿喜悅:“林默,快進來坐。”

我進了房間首先稍微打量了一番,客套的說:“不錯嘛,櫃子,桌子,台燈,樣樣齊全···這房間布局挺好看的。”

“嘴還那麼甜,”林妮盤腿坐在炕上,示意我自個隨意坐。“到這兒幹啥來呀?”

“想你了唄,”我坐在炕沿上,嬉笑地注視著妮。“專程看你來了,不然頭發全白了,到時認不出我咋辦?”

“還這麼逗,你報名費交了?”

“沒有,能托盡量托,隻要學校不免住宿費,就堅決不交。”我振振有詞地演講。“反正高考名報了,咱有的是時間跟學校鬧,大不了回家自學。你呢?”

“跟你一樣,看情況唄,大家交的話咱也跟著交,胳膊擰不過大腿。”林妮語氣帶著沮喪。

“抗一天是一天。”我拍拍口袋,得意洋洋地調侃,“沒交報名費以前咱也算是有錢人。”

我伸了個懶腰,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乏了,讓我在這躺一會。”

林妮挪開一點空。“跟豬一樣,你那睡不成,還跑這來混咧。”

“別提了,”我舒服地躺下,用被子蓋住身子,帶著疲倦而厭倦的口氣說。“讓一堆人霸占了,把宿舍弄得跟豬圈一樣,還吵得不行,房子弄得到處是垃圾,實在沒辦法投奔你來了。”

“可憐的娃呀!”林妮嘖嘖嘴,表示同情。

“妮,說實話,這房間挺香的。”我由心地讚歎,鼻子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感覺特舒服。“女生的宿舍就是美,比男生強多了,像我那房間,一股子煙味,酒味,外加腳臭,沒有一定的抵抗力還真不行。”

“男生全是肮髒鬼,咋能跟我比。”林妮驕傲地自誇,順便損道,“你沒有腳臭吧?”

我懶洋洋地回答:“那你自己聞一下,要有腳氣告我一聲。”

林妮氣得拍打我,忿忿地嚷:“誰愛動你的臭腳。”

“你不出去?”我將被子蓋嚴實。“走的時候叫一聲,讓···我好好睡一覺。”

“你睡你的,走的時候叫你。”

我們如此放肆並不是因為有什麼親密的關係,僅是好朋友而已,為什麼這樣放縱?心裏坦蕩蕩,這是最好的回答。沒有太多的瓜葛,沒有太多的利益,大家坦誠相見不拘小節。農村人的性格就是如此,這才是最質樸的民俗,完全不像放蕩的人兒,心懷鬼胎,做出下流無恥的事情,簡直有損風化。不禁令人感慨:純潔的男女關係實在太少了!

徐克傑他們鬧得過分,鬥地主玩得不過癮,竟推起拖拉機。對此我僅是無奈,這群人完全是瘋了,拿著學費來賭。煙頭在上扔了一堆,仍不停地吸著。一個個表情瞬息萬變,比變戲法的還快。看熱鬧的在外圍大聲吵鬧,混亂的氣氛蔓延著。賭博的人時而苦笑,時而沮頭喪氣,時而嚴肅,時而開懷大笑。輸錢的則盯著一堆錢看著進別人的腰包,兩眼瞪的跟兔眼一樣,從脖根紅到臉上,簡直像戰鬥的公雞。盡管如此,後來者仍躍躍欲試。連徐克傑也參與其中,一群無可救要的!他們對我唯一的好處是解決了飯的問題,除此之外便一無是處。

學校把未交學費的學生攆出教室,說是如果不交錢就不讓上課。這恐嚇我倒不怕,未交學費的人數龐大,有二百多號人,混跡其中對抗學校的高壓政鉑誰怕誰。一邊是高壓政鉑一邊是受壓迫的學生,力量懸殊太大。眼看著與學校對抗的人一天天銳減,到星期五,也就是整整一星期未上課,僅剩二三十人而已,但我決不妥協,並不是我故意搗亂,而是政策出了問題,念了這麼多年書,受了學校多少委屈,憋了滿肚子的苦水,這一次決不退讓,最壞的結果不就是回家嗎?學校明顯想白收取我們的住宿費,這不是亂收費現象嘛。對在外住宿的學生來說,如果要交學校的住宿費,算下來等於掏了兩份錢。農村學生的錢可是父母的血汗錢,掙來的不容易。哪來那麼多錢去墊,所以堅持對抗這種不公平。而宿舍裏那群人沒日沒夜地賭,他們是不擔心學費問題的,賭場上連命都不要,哪還在意上學。整整一個星期已有好幾個哭喪著臉從這兒走出去,是錢輸光沒有賭的資本,不好賴在這兒,因為後麵還有一堆人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