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孤寞與共(2 / 3)

“在渭南念了一年技校,沒意思回來就再沒去,現在幫家裏人種地。”

我避開他的難堪,客套地說:“自力更生,比咱強。”

“章燁,”不遠處的一家菜店前站著一個小夥子叫,看上去像楊長虹,幾年沒見竟認不出我了。章燁聽到有人喊叫便要離開。

“有機會再聊,先過去了。”他拖拉著寬鬆的衣服跑開。

我感慨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中想:原來在同一個起跑線上,曾經那麼風光的章燁竟變成這樣,悲慘的現實。

我騎車離開,此時天已有點灰暗,出來的時間已經夠久了。但自己並不著急回家,仍慢悠悠地騎。思索著把人變成社會悲劇的根源在哪裏,這個問題是個謎團,怎麼想都不通。自己作著各種假想,但無一例外地被自己駁倒,困惑啊!

正上坡的時候看見一個被藥罐子的,穿著老黑布長衫的男生,他的目光呆滯,神色呆板,蜷著背俯在自行車上前行,與我相向而行,我自習盯著辨認,他的長相特像辛運幃,擦肩而過的一瞬間自己已做好打招呼的準備,他木然地朝我看,眼睛沒有一點色彩,然後垂下頭望著車前的路,仿佛有無盡的苦難等待他。我露出的笑臉頃刻間凝結,人家根本沒有認出我,連招呼都未打。可曾經我們是哥們,近三年的時間而已便形同陌路。對此有什麼辦法。

命運的悲苦不是某個人所能左右的,也不像想象中的那麼美好。

回到村中,豹子機靈地出來迎接,歡快地在車前邊跑邊跳,仿佛怕我迷路似的,很樂意地引路。可自己哪有心情理它,頭頂像籠罩著一層陰雲,驅散不開。狗這東西,無點廉恥之心,不理會它,依然搖尾歡跳,如往常一樣。我進屋後把它留在院子裏,獨個如幽靈一般漂移在空空的屋子裏。尤其是到晚上,整間房陷進昏暗中,亮著的燈下佝僂著一個背影,不發半點言語,跟鬼差不多啦!我把買的食物放好後徑直坐到燈下苦學。

夜晚是思維最活躍的時期,大腦成了思想的戰場,各種奇怪的幻想爭奪著主動權,害得自己根本做不進去理科碘。一盞燈開辟的疆土,而我在這光明的庇護下來度過隨之而來的苦難。四周薯魅般的黑暗,外麵樹被風吹得颯颯作響,好像是因恐懼而。我不敢朝外亂張望,一個人靜呆著難免會產生幻覺,尤其是黑夜裏,蘊藏著逝去的美好及恐懼。每每這時便會想法消除這種事情,一般是不停地閱讀文章直到睡覺。

一個人的世界最大的敵人便是自己,要度過漫長的時間,就必須戰勝自己的恐懼。體內仿佛有兩個人支控著機體,誰占上風,誰便支配軀體。瞧!我的生活夠清苦的,整天大門不邁二門不出,像待嫁的閨中少女。聽得見的聲音僅有自言自語,若要算上其他活物的話,就是婪,耗子而已。多少牽掛學校裏熱鬧的玩鬧,朋友們的縱情。可是已回不去了,班主任的期限是不可能照辦的。自己要是退步便是無邊的恥辱。我害怕被人指脊梁骨。

生活像是複製的一樣,黃昏門了一天的我忽然想出去看夕陽。屋子周圍的植物一天一個樣的瘋長,讓人誤以為是一夜之間從地上冒出來的,比變魔術還神氣。晚歸的人走在鄉間的小路上,拖著疲倦的身體往回趕,樹群的輪廓連在一起,將村子籠罩在灰蒙之中,使足勁往裏望可不頂用。太陽已不見蹤影,天邊泛出道道彩霞,還有晚歸的飛鳥在彩霞裏飛翔,遠看僅是個小黑點在移動。我站在門口的小土堆上,身邊僅有一條狗相伴。豹子仿佛懂我的心情,安靜地趴在地上,頭擱在兩隻前伸的爪子上,呆滯地瞧前方,好像也在沉思。待晚霞消失後,我才蹲下來拍著它的頭,淡淡地說:“回家吧!”

它卻歪著頭,耳朵豎立的輕微移動,用爪子像撓頭一樣拍打自己的鼻子,實在是太可愛。我笑著揚長而去,它迅速地跟在後麵。平時我是不拴它的,本來動物的獸性有股野性,桀驁不馴,但它懂點人性,知道家裏無人,哪兒也不跑,乖巧地呆在院中的窩裏看守,簡直如盡職的衛士保守自己家園。

晚上關燈以後,我躺在望著窗外的夜景。夜並不是想象中的那麼黑,隱約可以看透。院牆上長滿了野草,萎蔫的身軀往牆裏倒,春天的氣息沒能給枯草披上綠意,沒有賦予它們堅強的毅力。枝木帶著些許嫩綠,交叉地伸展,但還是遮住了我的視線。天可真漂亮,涼靜如水,淡淡的鏽透過樹枝間的空隙眼簾。自己的淚水從眼角滑溜出來,心並不痛苦,淚水怎麼如此不聽話,無緣無故的往外湧。頭頂的耗子此刻變得更不安靜,把帳布弄得嘩嘩作響,肆無忌憚的放縱。我轉了個身,用枕巾抹掉眼淚,使勁地閉上眼睛入睡。已然快到淩晨,再不睡覺明天會耽誤事的,還有許多任務等著,自己可不能偷懶。

每周的活動基本上是這樣的,做飯,學習,睡覺,剛開始還會看電視,到後來被自己禁止了。如果沒有吃的東西,自己就騰出一個小時去籌辦,總之是用最短的時間幹完與學習無關的事。然而很不幸,連陰雨已下了好多天,眼看剩下的食物要完了,自己卻沒有辦法。雨水阻礙我去菜場買菜。本人可沒有拚命三郎的幹勁,冒雨去買東西最多是到村子的小賣部。等沒有食物了,我到小賣部買了一堆的麻花和幹吃麵,反正是絞盡腦汁地換花樣吃,省的吃膩了再看到就頭疼。就是可憐家中的狗,平白無辜的同我一起受苦,但豹子好像沒有怎麼埋怨,依舊乖巧。當然是我吃麵它喝湯,偶爾高興了喂它麻花。這空蕩蕩的屋子就一個聽我叨嘮的動物,可以說是,差點把我感動的痛哭流涕。自己喜怒無常,打它,罵它,它不僅沒有抱怨還如此殷勤,說狗是最忠誠的,絕不會背叛這句話不假。而人呢?

老天爺可真像個愛哭的孩子,下起來沒完沒了。害得整天吃些垃圾食品,說真的,這幾天吃的頂一年吃的,幹吃麵,天啊!提起來頭就痛。此刻,泡在碗裏的麵泛出香味,連續不斷的飄來,極具地勾引著鼻子,大腦發出厭惡的命令可是肚子不依不饒的咕嚕作響。而桌上的匣子裏放著一千元的生活費,這簡直是滑稽的可笑,捧著錢吃著泡麵。我暗暗的自嘲:“要你何用,再多也不過是紙,又不能解燃眉之急。這輩子是逃不了你的魔爪,為了你多少人在受苦,多少人沉淪,多少人···錢···”我冷笑兩聲,將錢摔在桌上。屋簷上當雨滴有節奏的往下掉,伴隨著雨聲。要是陰沉的氣氛搞得更濃重,空氣潮乎乎的,仿佛一把捏下去能擠出水來。

連陰雨過後我恢複了正常的生活。時間卻是個問題,呆坐著總是感覺抽象的時間被壓縮,經不住耗,眨眼間便到黃昏。我痛快的伸了個懶腰,起身關掉燈,漂移至屋外,想去台邊看會兒風景,放鬆一下疲勞了整天的眼睛,算是犒勞它的辛勤工作。就是可憐了耳朵,好久沒有聽過熱鬧的聲音。當看到眼前繁榮的景象,自己一下呆住,怎麼冒的如此之快,蔥鬱的樹葉將周圍密密地圍住,野草長得老脯參差不齊的洋槐樹苗,桐樹苗,枸桃樹···這些從哪來的?幾天不注意竟變成如此景象。的確是令人驚歎。不敢相信轉眼間響已到來,剛回來那會兒眼前還是一片蕭條,此刻已鬱鬱成蔭。自然的奇跡令我刮目相看。我望著槐樹,感歎地歎惋:“真是可惜,錯過了吃洋槐花。”回想起往年槐香四溢的情景,心裏有點遺憾。在屋外轉了一會又踱回院子,手中執著用洋槐葉做成的啄木鳥,木然地用葉子的模型敲打著手心。葉子,它讓我想起崔雅麗,一個愛收集植物標本的女孩。“雅麗應該在學校吧?希望她的美術考得理想。她知道我回家了會是什麼想法呢?驚訝?泰若自然?”

其實心裏最放不下的是方靜瓊,偶爾仍會想念。這段時間用一切方法嚐試著將她塵封在心裏,我可不想輕易抹掉一份真摯的愛,它確實存在過,這是個事實,誰也不能否認。盡管方靜瓊做出那樣的選擇,可我不恨她,現在的唯一想法是塵封她,但願隨時間的流逝心裏的傷會一點點愈合。不是有句話說得好,想忘記一個人卻怎麼也忘不掉,反而在自己覺得應該銘記的人若幹年後竟不知不覺的遺忘。順其自然,緣分是不能強求的,人與人的關係也不應是相互仇視。

班主任打電話通知我到學校填寫檔案,其實就是自己填自己檔案。學校的檔案管理完全是個幌子,個人的檔案完全是自己填寫,隻要自己的臉皮夠厚,任何華麗優美的詞都可以的。對此我不作任何評論,事實是大家都如此,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一大清早我連飯都未做,帶上錢徑直奔向學校。反正在鎮上口袋裏有錢就餓不著。去學校的路上並不輕鬆,整顆心懸在半空,害怕一不注意碰見方靜瓊,那樣調整了一個月的心情會被攪得亂七八糟,長時間的苦不是白受了。自己可不是聖人,真能做到心靜如水。況且本來就沒打算再見她,從上次讓連香將詩捎給她起已經決定永不相見。但若老天開玩笑,隻能無奈!總之盡量避免見麵。

當駛進街道,我的心繃得緊緊的,一雙賊溜溜的眼睛小心注意街上的情況,如若老遠地撞見方靜瓊立即撒腿就跑。得承認,長這麼大是第一次如此害怕一個人。但是碰見熟人是無所謂的,估計還未放學,街道上冷冷清清的,走動的人不多。我迅速閃進以前的住處。停放好自行車後我悄悄地走上樓,想讓徐克傑意外一下。這小子肯定是在宿舍,不然他是沒有地方可去的,鎮上沒有遊玩的地方,打台球,上網他不感興趣,想玩籃球可惜人家都去上課,沒人陪他,算來算去,乖乖地呆在宿舍的可能性是最大的。房間的門敞開著,裏麵呆了三個人,徐克傑靠在看書,這真是個奇跡,一個月沒見竟發奮學習啦。另外兩個睡在,可不認識。我憋著笑,故意輕聲咳了兩聲。

“偷著學,挺刻苦的,沒看出來。”

徐克傑憨笑地抬頭,將手中的書扔到,笑著說:“今個吹得是啥風,把你吹來了。”

“弄檔案來了,”我上前坐他旁邊。“不然打死也不來。”

桌上擺著一個小籠子,裏麵關著一隻像老鼠的動物,不停地沿著籠子跑。那兩個睡覺的醒過來,友好地向我微笑的點頭。我禮貌的回敬。

我過去逗那籠中的小動物,開玩笑地冷落道:“克傑,怎麼開始養老鼠了,人都快餓死,還有心情養這畜生。”

幾個人同時發出笑聲,短發的高個男生捧起籠子,興奮地高嚷,神情眉飛色舞地展露無遺。“這可不是耗子,我專門在縣裏跑了一天才弄來的。這就是傳說中的金絲熊。”

我撲哧地笑出聲,覺得非常有趣,仔細瞧了眼傳說中的金絲熊,調笑的說:“傳說中的金絲熊?長得跟老鼠一樣,竟敢冒充熊,最多是個白化病的老鼠。”

徐克傑下床係好鞋帶,說:“林默,馬上放學了,走轉一圈。”

“能行麼。”

“我倆也去,待在這兒太無聊。”短發的高個男生說,他又指著籠中的小鼠咕噥,“哥帶你去看美女。”

我們四個人邊走邊聊,雖然那兩個人不熟悉,但是不影響談話。出來混的就是這樣,很容易談到一塊。到了學校門口,另一個精神有點萎靡,小眼睛逼著整副臉無一絲神氣,給人的感覺有些呆滯。他淡淡的笑道:“這是第二次踏進學校,不容易。”

對他的話我感到好奇,以為是在胡說。但仍問了一句。“那第一次在啥時候來的?”

“開學報名,之後再沒來過。”他的樣子挺得意的,驕傲地講述。“一直呆在宿舍,要麼亂轉,反正不來學校。說實話,現在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哪班。”

進了校門那兩個人說有事離開了,我和徐克傑去找吳頡。路上我好奇地打聽剛才那囂張的男生的情況。

“剛才那個男生說的是真的還是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