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舊時在千島湖,無聊又不想練武的時候,常常躲在藏書閣讀史書解悶。
所謂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把黎民百姓的福祉不當一回事兒的帝王,不管之前有多厲害,也早晚要翻船,她父皇便就是如此,古人誠不欺我。
想她們大樾皇朝建立本就不足百年,被她父皇這麼折騰下來,很快就把皇爺爺好不容易從上個皇朝手裏搶救回來、加上他自己也努力了大半輩子才剛剛有所起色的民生又給毀了。
成也一帝、敗也一帝,說的就是她父皇這樣的皇帝吧。
總之,他因此而死於宮亂之中,不管越裳心裏再怎麼想當麵跟他探討一下為君之道什麼的,也是不可能的了。
現在,一切就隻能靠她自己了。
好在,幫手還是有的。
朝堂、江湖,有的是人才。
當然,既然是人才,那肯定也就各有各的難搞了。
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降服”這些人才們了。
越裳這思緒稍微飄得有些遠,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這位傳說中的護國公、大司徒、大將軍越勇,已經站在了她的麵前。
越裳稍微定了定神,一低頭就撞上了他的視線。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她這位叔祖父。
跟她想象中的不同,這位叔祖父並不是什麼五大三粗的漢子。
她皇爺爺出身漠北武將世家,雖然說祖上有著草原民族的血統,但是跟著先朝帝王入主中原之後,早就已經同中原大族通婚多年,且基本上都是跟江南世家通婚。故此,到了後來,比起漠北那種粗獷的外形來,她們越家一脈更加偏向了江南人的長相。
不過她們家族的身高倒還是遺留了漠北民族高大的特色,性格也一樣,很多族人都十分彪悍,特別是常年手握重權的男性長輩們,更是如此。
比如她的皇爺爺,又比如她的父皇。
故此,她的這位叔祖父也同那兩位一樣,長得高挑、白皙,雖然看著是個文質彬彬的儒雅之士,但到底是戎馬一生的猛將,眉目之間自然而然就帶了一股子蕭殺之氣。
那是一種真正的殺氣,從死人堆裏廝殺過的人才會有。尋常人不說跟他正麵對抗了,就算是被他看上一眼,恐怕就很難站穩了。
但是越裳卻是完全不怕。
她或許別的優點沒有,但這心性可是被幾乎所有教過她的師父、先生們交口稱讚過的。
關於這點兒,她私底下其實有點兒汗顏。其實那所謂的“淡然”也好、“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也好,與其說是她心誌堅定、不為外物所移,不如說她其實隻是“心不在焉”,並不是很關注這些方麵罷了。
你厲害了,我就該怕你嗎?
我又不欠你錢,當然也不欠你命,沒事兒這麼凶巴巴地看著人,有啥意思。
故此,不管是麵對著窮凶極惡的江湖大盜,還是功高蓋世、曆經百戰的猛將,越裳都表示毫無壓力。
她平靜地與這位叔祖父對視,良久,猛然覺得一股勁風迎麵撲來——沒想到這位大名鼎鼎的叔祖父居然也玩兒試探這套?是不是有點兒太無聊了啊。
越裳有些無語地站在原地,果然見到那一擊在快到達她麵門前停了下來。
跟著,就見到這位叔祖父忽然拈須大笑起來:“好!好!臨危不懼,有乃祖遺風。有點兒意思,老三臨了還真是幹了件好事兒,選了一個不錯的繼承人。”
越裳愈發有點兒無語,感覺自己可能之前對這位叔祖父的評價大概有點兒過高了。
不過這倒是也不影響接下來的行程,因為這位叔祖父一聽說朝裏的狀況,立馬就火冒三丈——“老七那蠢貨居然敢謀反?吃了熊心豹子膽了?誰給他狗\日的這個膽子,看老子不活劈了他。”
……
好吧,雖然外表看著文質彬彬、溫文爾雅,但是一開口嘛……叔祖父您是真的行伍出身的大將軍,這次侄孫女我信了,真的。
您老還是冷靜一點兒罷,畢竟,雖然那位七叔犯了大罪,但我還真的沒打算現在就弄死他。
麵對著不停咆哮、化身“霸王龍”一般的叔祖父,越裳沒有急著說話,而是冷靜地思考接下來怎麼辦。
旁邊兒的丞相傅宗書和少傅文崝等人紛紛勸解:
“護國公還請冷靜,新君之初立,不宜見血……”
“是啊!大司徒您請息怒,南王有罪,但新皇登基大典尚未籌辦,如此大動幹戈恐怕……”
他們勸得努力,但是奈何叔祖父他老人家壓根兒不想聽,他直接甩開了這幾位文臣、甚至還有武將們的拉扯阻攔,怒氣衝衝地咆哮道:“放你\娘的屁,還不宜見血,不見血老三怎麼躺下的!你們現在跟老子說不宜見血,早幹啥去了……”
他這話說得眾人啞口無言、紛紛汗顏,但是偏巧在此刻,又有人來報:“天牢出事了……南王和葉孤城,被人劫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