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鳴鏑最終還是沒同意幫她抓蛇——倒不是因他害怕,而是這東西弄回去也沒法處理,禦膳房的廚子都是術業有專攻,為金枝玉葉的主子們服務的,誰會專門點這個?
不過他答應空閑時會幫小姑娘逮兩隻兔子,這個倒是容易,院裏本來就有飼喂的。
郭暖微表遺憾,“好吧,那你可別忘了。”
陸鳴鏑覺得納罕,尋常姑娘家都喜歡小貓小狗的,見了那毛茸茸的物事也隻感到親切,哪像眼前這位,成天就想著吃。
郭暖理直氣壯道:“我不吃,早晚也會進獅子老虎的嘴,難道給猛獸當飼料更痛快嗎?”
兔兔那麼可愛,當然得嚐嚐鮮呢。
陸鳴鏑:……
他懷疑郭家從來沒給女兒吃飽過,何至於養出這副脾氣,兔子倒也罷了,連蛇肉都敢肖想,真是膽大包天。
當然這些不關他的事,陸鳴鏑隻淡淡道:“女子該以溫婉貞順為宜,以後這種話別在人前說了。”
“我自然省得,在陛下麵前裝得可乖呢。”郭暖皺了皺小巧的鼻梁,很不滿別人把她當傻子。
陸鳴鏑:……先前是誰暴露心聲問起孔雀肉的?
何況正主兒就在眼前呢。
陸鳴鏑鄭重地將兩枚金髁子交給她,“東西還你。”
郭暖詫道:“你不要?”
陸鳴鏑稍微抿唇,“你雖是世家之女,在宮中也不該隨便露富,宮中人心叵測,你若給了他們一回好處,往後隻怕變本加厲,這樣收買來的名聲又有何用?”
小姑娘有點慍怒,也有點委屈,這世上還有不為錢動心的,“我是真心想幫你。”
十兩金子的用處大著呢,好歹能換個輕省些的活計。
陸鳴鏑輕易讀懂她眼中的情緒,好笑道:“我在此處過得很好,什麼青雲路,登天梯,於我不過浮雲耳。”
何況他自己的身份便貴不可言——說出來怕嚇死她。
郭暖是個豁達之人,對方執意不要,她也就不勉強收下了,當然兔肉還是得照辦,大不了論斤兩買便是。
回去路上,采青麵露狐疑,“姑娘,我覺得此人有些古怪。”
進宮也有段日子了,采青借著串門,將各宮的麵孔都記了個八九不離十,唯獨這一位有些眼生,若說是新撥來的,何以不見消息?再說兩宮太後都病著,誰有空閑調配人手呢?
“該不會……那人其實是陛下?”采青被自己的猜測嚇了一跳,若真如此,小姐方才的言論也太出格了——半點不像個名門淑媛。
郭暖倒是放心,“不會的。”
方才雖沒細看,月色下隻覺此人容貌平平無奇,比起皇帝可差遠了,但是更具親和力。
皇帝就太凶了點,明明年紀輕輕的,為何成日板著張臉?嚇煞人。
郭暖對於終身大事其實是有點抵觸的,但想到皇後的日子也清閑,隻需初一十五地應個卯即可,如此想想,也就不那麼難接受了。
慈寧宮已經掌燈,郭太後打了會盹,這會子睡醒惺忪的,“阿暖,你怎麼才回來?”
郭暖上前給老人家捏了捏肩膀,陪笑道:“我看後山的槐花開了不曾,想打些下來做槐花飯呢。”
主仆倆都心照不宣沒提起上林苑中事,本朝禮教雖不十分嚴苛,可宮中女眷私會外男總是樁禁忌——雖說郭暖行的端做得正,稱不上私會,可三人成虎,謠言是不得不防的。
加之她當前的首要任務是做皇後,其他的都得往後稍稍。
這一晚郭暖做了個夢,夢見自己成了掌勺的大廚,鍋裏燉著清甜的蛇羹,那蛇頭不知怎的活了過來,張嘴要往她胳膊上咬去,多虧一個俊秀的少年俠士及時拔劍守衛了她的安全,之後就和話本子裏的走向如出一轍了。
早膳時,郭太後見侄女魂不守舍,隻當她仍在為後位犯愁,倒反過來勸她,“你放心,哀家便是拚了老命,也不能讓鄭家人得意去。”
不就是裝可憐賣慘麼?她就不信熬不過那個弱不禁風的鄭太後,裝病也是需要力氣的,這麼天長日久地拖下去,鄭太後先得急出病來——用不著郭家出手,老天爺就該收了她。
郭暖突發奇想,“姑母,您說咱要是先下手為強,戳穿那位的把戲該怎麼樣?”
雖說看在母子情分上,皇帝不會計較鄭氏是否真病,但鄭流雲鐵定不能以侍疾之名在壽康宮住下去了。
少一個競爭對手,她的勝算便大得多。
郭太後覺得是個主意,但她可不放心侄女單獨去壽康宮,那不是送羊入虎口麼?
郭暖信心滿滿地道:“您放心,她們還能生吃了我不成?縱然無果,也不過費點見麵禮而已。”
午後郭暖便準備了幾匹綢緞尺頭,優哉遊哉準備去往壽康宮,也是她運氣好,路上正撞見禦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