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20章 鴻門宴(4)(1 / 1)

太陽還未完全西沉時,傅時安便聽見外麵熙熙攘攘的動靜,哭泣聲、求饒聲和士兵們的調笑聲一並傳入她的耳朵。

她忍不住顫了顫。

身後的侍女正精心為她編著發,見她身形一抖,以為是自己弄疼了她,嚇得木梳都掉到了地上,慌忙跪下向她求饒。

這個婢女是從裴瑾驍帳營裏臨時派遣過來侍候她梳妝的,一副怯怯的模樣,伺候她的時候更是連大氣也不敢喘,處處小心翼翼。

看看裴瑾驍那臭脾氣把人家嚇成什麼樣子了。

傅時安把她扶起來,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手:“不是因為你,不用怕。”

那婢女諾諾地撿起梳子放到一邊,又換了一把新的梳子,低著頭更加小心地為她梳發。

等到穿戴整齊後,副將已經在門口等了一些時辰,見到她施施然出來,便忙不迭地迎上來:“宴會已經開始了,您快些隨我去吧。”

傅時安點點頭,緊跟在他身後。

她既說了要以最高禮儀對待,便不能食言。況且當著那麼多皇親貴族的麵,即便大梁已破,她也得端起一國之母的架子來。

副將停在了大殿外,指了指那偏門,又看了看傅時安,最終還是開口道:“首領吩咐讓您從偏門進入。”

他想著堂堂皇後被如此羞辱,傅時安又是如此一個嬌弱的女子,就算不大吵大鬧,怕是也會慘淒淒地掉幾滴眼淚。

然而傅時安卻神色淡然地點了點頭,微微提起略有些繁重的衣擺,走了進去。

副將看著她嬌小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視線裏,忍不住歎了口氣。

這位大梁的皇後左右不過十七八歲,身上卻已經擔起一國之母的責任,哪怕知道這場宴會的危險,也隻能微笑相迎。

這讓女兒與傅時安年齡相仿的副將,打心底有些心疼這位皇後。

舉行宴會的大殿是傅時安再熟悉不過的地方,此刻卻滿是陌生。

殿四麵開門,正麵三交六椀隔扇門扇,刻著浮雕雲龍紋禦路,踏跺垂帶淺刻卷草紋。殿內外簷均裝飾著金龍和璽彩畫,地上則是瀝粉貼金的正麵龍,無不顯示著大梁的奢華和高貴。

明明是大梁國宴舉行的地方,此刻那些尊貴的上座卻無一不是外族的高位,而從前高高在上的大梁貴族們,卻顫顫巍巍地坐在北麵,以謙卑的姿態朝向那群曾經嗤之以鼻的外族。

裴瑾驍自然坐在了台階之上的主位,微微低著頭,俯瞰著下麵的人。

他今日換了一身靛藍色的長袍,領口繡著流雲紋的滾邊,腰間束著一條青色寬邊錦帶,烏黑的頭發束起來,還帶上了嵌玉的銀冠,白玉的晶瑩潤澤更襯得他氣質翩翩。

傅時安剛剛進去,大殿裏的空氣便有一絲凝滯。

她看見太後和皇帝坐在北位二座,太後的表情隱忍而又藏著憤怒,瞧她的眼神滿是震驚。

太後自然是聽說了傅時安被外族首領單獨帶走的事情,她見識過了裴瑾驍乖戾的脾氣,如今見到傅時安這副並不憔悴甚至更加嬌俏的的模樣,必然是震驚非常。

皇帝坐在太後身邊,對麵便是外族的高位,而自己曾經的那些後妃,正賣力地討好著他們,生怕自己惹了他們不高興。

他無暇顧及從偏門進來的傅時安,隻是憤恨地捏著茶杯,緊盯著正窩在別人懷裏賠笑的湘德妃,心裏滿是恨意和羞恥。

堂堂的大梁皇帝,如今竟成了這般田地。

那些外族高位見一位麵若桃花的美人從偏門進來,以為是哪位後妃,一下來了興致,想要把她召喚到自己身邊。

傅時安看著他們放肆的目光,咬了咬唇,還是忍不住慌張地後退了一步。

後麵上來了幾個不認識傅時安的士兵,用力將她推了一把,她踉蹌了幾步,才堪堪站穩。

那位喝得醉醺醺的人已經有些不耐煩,猛地推了一把身邊的女人,讓她把傅時安叫過來。

她看著傅時安,慌張地跪在地上:“大、大人,這是我們的皇後娘娘……”

“皇後?”那人的興致更濃,“皇後又如何?你們大梁現在全是我們的!”

說罷,他又用力踹了一腳那妃子,催促她趕緊把傅時安叫過來。

她自然不敢,隻能跪在地上,一下一下磕著頭求饒。

傅時安看著她的額頭都慢慢出現了淤青,滿眼不忍,抬頭看了一眼裴瑾驍,他卻淡然地看著台下熱鬧的歌舞,對這一幕置若罔聞。

也是,她在指望些什麼呢。

努力呼吸了幾下,她刻意忽略太後那似乎要吃人的目光,小心地繞開座位,走向對麵。

就當她要走到那人身邊時,她聽見台上傳來了裴瑾驍淡漠的聲音,帶著熟悉的調笑口氣:“左領,不好意思,這個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