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死不如賴活著,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岑迎春眨眼工夫,就接受了重生這個事實。
世上沒有後悔藥,她卻比別人白賺一輩子,偷著樂去吧!
人逢喜事精神爽,就連病氣都退後三分。
岑迎春瞧著西牆頭眼巴巴瞅著她的娘倆,大發慈悲地給了準話:
“沒錯,這人參不能胡亂吃,是藥三分毒,吃錯了能要命。你們得先上醫院問問大夫,人家才是專業的。”
至於數字幫啊算命啥的,這年月說了犯忌諱,她可不承認。
這人活著就是麻煩。
“今年是幾幾年啊?算了,你倆趕緊回屋吧,快別擱牆頭出洋相了,當心來陣風把你倆都給颼飛了。日頭這麼大,當心再中了暑氣。”
岑迎春右手攥著自己左手腕子數脈搏,覺得心跳有些快,指尖下一片黏膩,全是虛汗,也怕著了風發燒加重,沒心思跟人閑聊,著急忙慌地要回屋吃藥。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甭管安乃近有啥副作用,藥勁兒是真的大,退燒妥妥的。
再說了,這年月在她們鄉下衛生院,未必能買著其他好藥,這就不是錢不錢的事,是有沒有貨的問題。
於彩鳳這點子工夫,如同孫猴子被投進太上老君的煉丹爐裏滾過一遭,七葷八素身心俱疲,剛得了救命人參的喜悅泡泡一下子被戳破,蔫噠噠的沒了精氣神。
但還是要感謝人家的提點之恩,別別扭扭回她一句:
“明天就是八月十五,秋老虎都不使勁了,哪來的暑氣。”
到底知道她是好心,又描補一句:
“啥好話擱你嘴裏吐出來,都不中聽,你是吃炮仗長大的?”
岑迎春被她白眼一翻,還覺得挺提神醒腦的,有種大夢初醒的真實感。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背後給我起外號,大炮向鬼子頭上轟去,愛叫岑大炮就叫吧。不做虧心事,別怕鬼敲門,我又沒造你們謠。”
岑迎春嘴上嫌棄著,腳下卻已經挪過去,踮腳伸胳膊幫忙攙扶一把,生怕這娘倆不留神再給摔個好歹,那可真是雪上加霜了。
於彩鳳感激地看她一眼,鬆開扒牆頭的左手,改為扶住梯子,抱著兒子慢慢往下退,嘴裏還沒好氣地又刺回去:
“是,你沒造謠,你身正不怕影子斜。可你不知道實話容易傷人?哪怕你換個好聽點的說法呢。誰不愛聽好話,良言一句三冬暖知道不?難怪你不招人喜歡。”
岑迎春一噎,抿抿嘴,才又輸人不輸陣地反駁:
“我那是正直,刀子嘴豆腐心。”
於彩鳳沒搭理她,直等抱著兒子踩著實地了,這才鬆口氣,抬手先掏手絹擦擦兒子額頭細密的冷汗,將他密密實實護在自己個兒的影子裏,才抽空懟她一句:
“別人天天拿刀子戳你心窩子,你樂意不?”
說完扭頭回屋。
她得趕緊收拾一下,帶兒子上縣醫院看大夫!
岑迎春怔怔站那,下意識抬手捂住心口窩。
真,紮心了。
原來刀子嘴豆腐心也不全是句誇人的好話。
本想往自己個兒臉上貼金,卻被無情地打了一巴掌,岑迎春隻覺得臉上燒得慌。
以前咋沒人跟她說實話?害她自以為是了一輩子,也不知道無心之下得罪過多少人。
不對,以前於彩鳳好像也說過類似的話。
當時她咋沒當回事呢?還一直嫌人家嘴壞,人品不好。
是了,都是她的好兒媳貼心小棉襖一直在她耳朵邊嘴上抹了蜜似的寬慰開解,誇她真性情,誇她耿直不虛偽,是這世上頂頂難得的正直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