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政熟練換擋踩油門：
“兩步路的事兒，別這麼客氣。”
車子穩穩當當開動，岑迎春固執地扭頭望向窗外，試圖發現路邊大槐樹的美。
嗯，小風一過，這葉子落得，挺飄哇。
是不是有句詩來著，就那個落葉不是無情物，化作肥料更護花？寫得真好！應景！大才！
王福政從後視鏡裏瞥她一眼，問：
“你身體不舒服？”
岑迎春啊了一聲，再想閉嘴已經來不及了。
心裏暗恨自己太懂禮貌的同時，擠出個僵硬的笑容解釋：
“前陣子被氣狠了，高燒四十度，也沒來得及上醫院看看，這會兒還總盜汗，心虛氣短，趁著有工夫去查一查，有病治病無病強身。”
話才說完，對上鏡子裏王福政怪異的眼神，岑迎春又恨不得再給自己嘴巴兩下。
胡咧咧啥，評論區俏皮話看多了？
王福政見她皺著臉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咧嘴笑笑，不以為意：
“你跟玲子處的好，我也托大叫你一聲妹子，自家人不用太見外。對了，你還懂外語？啥時候學的，比我局裏那幾個幹瞪眼的混小子強。”
岑迎春心裏咯噔一聲，合理懷疑這“姐夫”是在套她的話。
就跟王飛鴻騙她回家備案一樣樣的，有啥樣的兒子就有啥樣的爹！
好在她早有預備。
“嗐，我也就是敢張嘴，氣勢上不能輸對吧？其實我也算不上真會外語，就是學著胡亂說兩句罷了，真寫到紙上我都未必認識。
說起來不怕你笑話，我跟文浩然剛結婚那會兒，對他其實還是有感情的，不過人家學問大，平常看的書都寫的外國字，打電話都嘰裏咕嚕冒外語，連放的歌都是外國歌。
我一大字不識一個的睜眼瞎自卑啊，覺得配不上人家，就想著偷摸學兩句，能叫人家高看一眼。”
她又將臉轉到窗外，掩飾陷入遠古回憶的那點子波動心情。
“我怕人笑話，也不敢敲鑼打鼓地去請教別人，就偷摸往村裏那些高中生啊知青那些文化人兒身邊轉，蹭個一句半句，天長日久的，也記下來不少。
後來家裏有了收音機，有天我碰巧調到一個外國頻道，就跟得了寶貝似的，得空就放來聽，晚上聽著廣播睡覺，做夢都是外國話。”
岑迎春頓住，編不下去了。
突兀的沉默並未引起王福政的懷疑，他隻當挑起人家的傷心事，還投來歉意的一瞥。
“自學成才，你這腦瓜挺靈的，繼續深造下去，說不定能當翻譯，當外交官！”
硬漢的體貼格外暖心。
岑迎春回頭看他一眼，赧然自謙：
“哪有你誇得那麼好，誇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話說開了，氣氛也鬆弛了，岑迎春的態度也自然很多。
等到了縣醫院門口，王福政停車熄火，岑迎春認認真真給他道歉，關於在肖劍玲麵前多嘴那茬。
王福政嚴肅聽完，點點頭表示收到：
“話說開了就得。你也是為了玲子著想，這挺好。玲子要強，沒什麼知心的朋友，我這個工作特殊，不著家的時候多，家裏家外都靠她一人兒挑起來，不厲害點不行。
可她也是個女人，在外頭裝得再厲害，心裏也會有委屈。你肯護著她，我替她謝謝你。以後常來往。”
岑迎春臊得無地自容，哪怕他罵她一頓呢。
“王哥，你們大人大量，我枉做小人。我以後一定改，你看我表現！”
王福政大度一笑，鎖上車門帶她進醫院，直接找到相熟的醫生，把岑迎春托付過去，以自家妹子的名義。
夏主任麵相和善，一看就是個可靠的老大夫，給她加了個塞，也沒用掛號，先給她問診。
岑迎春把最近的身體狀況仔細說了一遍，捧著大夫開的一摞化驗單，在夏主任學生小郭大夫的陪同下，挨個科室跑。
有道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岑迎春享受了一把“關係戶”的待遇，沒用排隊，很快拿到結果。
夏主任認真看過單子，提筆唰唰開單子，嘴上慢條斯理地說診斷：
“問題不大。有點貧血，血壓也有點高，心髒有點早搏，吃點藥調養調養就行。就是你這個乳腺有點結節，可能需要動個小手術，先辦個住院吧，盡快給你安排。
這兩天要注意飲食清淡，保持情緒平穩，最好不要大動肝火，氣大傷身的老話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岑迎春懵懵地跟著小郭大夫去辦理住院，時不時低頭看眼胸前。要不是旁邊人多，都想上手摸一摸了。
都給她氣出乳腺結節了？
不省心的兔崽子，幸好早早趕出家門去，不然還不得被氣出乳腺癌？
她上輩子能活到八十真是老天保佑！感謝兒女不孝順，沒常回來看看氣她？
呸，這叫啥歪理，還感謝兒女不殺之恩呢。
岑迎春屈指敲敲腦殼，覺得自己真該正經多讀幾本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