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章 第9章(1 / 2)

“娘子,這樣好不好?”溶月問。

鳳棲隻瞥了一眼身上新做的鬱金錦衫和天水碧的千褶裙,就撇開頭不看溶月手中的菱花鏡,那雙眼還翻了翻白。

“該怎麼打扮就怎麼打扮,什麼‘好不好’的,是我說了算嗎?”她沒好氣地說。

溶月歎口氣,挑選了一對瑩白的玉環綬給鳳棲佩在腰間,說:“不管怎麼說,王妃給娘子新做的這身還是頗拿得出手的。娘子別使脾氣了,講真的,有這樣的主母真是福分。您不知道奴在鄉下,看到多少主母欺侮庶出子女,簡直是當奴婢使喚!”

鳳棲冷笑:“鄉下的地主婆子欺侮庶出子女,是怕人家搶嫡出的產業!我們王府又不缺這點錢,所以考量的是怎麼把庶出子女賣個好價錢。”

“又來了!”溶月道,“娘子,真真奴都聽不下去了!”

這敏感而尖銳的性格,真是和她親娘一般無二!

溶月在菱花鏡裏看見鳳棲的眉梢挑了起來,知道又惹到了她,趕緊搶著說:“是是,奴又沒大沒小了,奴閉嘴,不說話了,您趕緊別動,讓奴們梳妝,再遲了,大夥兒又要挨王妃的罵。”

梳頭的侍女也趕緊把鳳棲一頭秀發攏好,盤起了同心髻,又拿周蓼賜下的一套珍珠翠鈿、一對小白玉梳插戴在她烏黑如雲的發髻上,步搖上的珠串垂在額角,鳳棲才看著鏡子把珠串掠開,厭棄地說:“拖拖掛掛的,真麻煩!”

京城的秋天感覺沒有郊外寒冷,街道上到處都很熱鬧。

鳳棲的心情也才略微好了一點,揭開一點車窗簾看汴京的鬧市。

然而不久就上了清淨的禦道,而後筆直一路往宮城而去。

宮城周長僅五裏,大約在曆朝曆代都算是簡樸的了。本朝的官家諱鳳霄,原也不是當太子培養起來的,不意先太子早夭,他倒撿漏成了一國之君。官家原與晉王鳳霈是一母同胞的嫡親兄弟,愛好都參差類似,但一個登上帝位,一個到邊境就藩,身份逆轉;情分頓時淡薄了,不僅淡薄,而且似還有了一些猜忌。

宮殿的東邊,已經彎彎曲曲圍了一圈磚牆,裏頭是一座高高的土山。人都說那原是官家準備建的花苑,與大梁朝的宮城連成一氣兒,官家和聖人日常疲乏了,就可以到花苑裏轉轉散心。可惜到現在也還隻是一圈磚牆,連裏麵的土山都是光禿禿的,長著滿滿都是雜草。

正門大慶門當然輪不著晉王一家走,走的是西門,再從甬道到垂拱殿後作為宴殿的升平殿,大殿隔成兩半,前半是皇帝與藩王、朝臣的大宴,後半隔著厚厚的屏牆,是皇後帶著後宮嬪妃,以及諸位王妃、公主、郡主、命婦等的宴席。

鳳棲跟著王妃周蓼,小心參拜了聖人——陳皇後。

陳皇後笑得雍容,拉著鳳枰和鳳棲的手對周蓼說:“兩個侄女都出落得好!”又問了諸如“幾歲了”“小名叫什麼”“近日讀了什麼書”,最後問“有沒有許字人家?誰有福氣娶這兩位妙人兒做媳婦?”

周蓼笑著替羞紅了臉的兩個女兒回複:“回聖人的話,玉娘已經有了夫家,六禮成了三禮了;亭娘小兩歲呢,還沒許字。”

陳皇後笑道:“那正好,京裏少年郎極多,新科也剛放榜,隻怕大家都瞪著眼等著榜下捉婿。”

榜下捉婿這種,普通官宦人家會有:新科中榜的清俊男兒,若是還沒有定親,便成了家裏有女兒的首選東床快婿。但事實上能中進士並非易事,多少兒郎十年寒窗讀完,未必能過童生試,一把胡子了才中舉才是常見的,年輕到還沒有定親的新科進士簡直是鳳毛麟角。

周蓼隻是應和著笑笑,對皇後的不解意心裏也小有失望。

寒衣節一般以大祭為主,但這日略有些不同。

陳皇後俟大家坐定了,才說:“各位夫人娘子,今日寒衣節頗為應景,不光是為故去的人燒送寒衣,也要真真正正為邊關的士卒送寒衣。”

座下不由是竊竊私語——為邊關戰士送寒衣,一般都是意味著要準備打仗了。這幾年北邊兩國一直不太平,但隔著黃河,隔著燕雲十六州,消息閉塞,往來的信使或斥候,隻能斷斷續續傳來一點關於北盧和靺鞨關係不和要開戰的信息。這些信息傳到大梁,更不知孰真孰假,朝中主戰的、主觀望的各執一詞,全眼巴巴等著官家決策。

而今的意思,確實是要戰了?所以送寒衣?

皇後自然聽見下頭的聲音,卻菩薩似的聽不見一樣,繼續隻顧說自己的:“……士卒戍邊不易啊,北邊風寒沙塵大,軍庫裏配給的棉衣不夠搪寒,我尋思著各家少不得帶個頭,出人出力,也算為國朝的將士們暖暖心。諸王諸公主家各認三千件,五爵家兩千,三品以上一千。棉要絮厚一些,料子得用結實些的……”絮絮叨叨吩咐了半日細節。

麵子上,誰敢不稱是?但宴畢看戲的時候,各自私語都在說:

“誰家的銅錢是天上掉下來的?開口就是幾千件,還要厚的、結實的,倒問問三省六部日常在忙什麼?寒衣還得各府自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