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亂應付些就是了!聖人開口,哪個好意思辯駁?也犯不著。”
周蓼則帶著兩個漂亮的女兒,含著笑和一旁的知樞密院事宋綱的夫人聊天:“夫人多子多福,如今辛苦些也值得!”
“哎,小孽畜太不孝順了,天天為他的婚事犯愁呢。”
“哦哦,聽說府上第三個小郎,今年十八了?想必夫人犯愁的是這位小郎?”
宋綱的夫人矜持地擺擺手:“可不是十八了!平素寵得有些多,這次巴巴兒地隻考在二百多名,同進士出身而已。小畜生還挑揀,說了多少家的娘子,卻隻肯要長得好的,真真氣得我——”說了半句,狠狠地歎了口氣。
周蓼笑道:“嫡親的小郎,就想娶個漂亮媳婦也不算為過。”瞟了一旁的鳳棲一眼。
鳳棲心裏厭惡,更是矜持,木著臉看著桌麵的茶盞,一聲不吱,連瞄著宋夫人刻意地笑一笑都沒。
周蓼有意提點:“哎呀,宋夫人茶盞裏淺了,亭娘給續點茶水呀。”好好給鳳棲使了個眼色。
鳳棲木木地給宋夫人續了茶。
宋夫人倒也著意看了她兩眼,誇道:“王妃才是好福氣,這麼漂亮的女兒!是王府的第四位郡主?”
周蓼點點頭,替鳳棲客氣一陣。
宋夫人笑著說:“我是和小畜生這麼說的:‘娶妻娶德,娶妾娶色’。妻子不看臉,先看是不是賢德。大家閨秀還隻是起步,最好得是嫡女,主母親自教養的,強過小妾出的。”
鳳棲臉色難看起來,周蓼悄悄在下麵拉了她袖子,示意她別在外頭擺臉。
周蓼緊跟著說:“我們家這些女孩子,不論嫡庶,都少不得我親自操心教養。賢德不敢說,還算有些禮數。”
宋夫人點點頭:“那是自然的!周相公是光明磊落的大儒,王妃是相公嫡女,外頭誰不說王妃治家有方。”順嘴恭維了一句,但說的是說的,神色裏並不以為然。
周蓼有些難堪。
她嫁入皇室,卻未必是個如意郎君。晉王沒出息人盡皆知,被選入東宮的鳳杞也不是精明強幹的人,就連這漂亮的女兒鳳棲,生母卑微下賤,她說是親自教養的,人家也顯見得不信——說到底,即便是娶妾娶色,當年晉王鳳霈也不應該娶個勾欄裏的女娘!
此刻,人家毫無失禮,但也毫無願意巴結著皇室結親的意思,兩府宰相地位崇高,權位更高,絕不至於對皇室低眉。
周蓼心裏怨懟,臉上不顯,和宋夫人說說笑笑一陣,才帶著鳳棲離開了。
台上的戲詞停了一會兒,原來是官家進來了,後麵跟著晉王和鳳杞,笑意融融的似好兄弟,好父子。
女眷們紛紛起身給官家行禮。
官家笑晏晏說:“大家看戲。這是家宴,我不打擾大家。”
進了珠簾隔開的禦閣,聽見他在裏麵說:“聽說帶了侄女們來,我見一見。”
周蓼忙拉著鳳枰與鳳棲,到禦閣外頭求見。裏麵爽朗應了一聲,宮人便撩開了珠簾,笑吟吟示意王妃和兩位郡主進去參拜。
鳳棲在行禮之後偷瞄了官家一眼,隻見他一臉的笑容,吩咐賞賜了好些衣料和首飾。
外頭戲又咿咿呀呀響了起來,官家顯見得很懂,閉目諦聽,手指在案上輕輕打著節拍,搖頭晃腦的,而後說:“詞寫的好,唱的亦可稱穿雲裂帛,而琵琶尤佳——隻比不過她。”
晉王臉上有些不自然,嘿然而已,並不多話。
陳皇後表情也有些冷意,倒是拉過鳳棲的手噓寒問暖。
官家道:“九弟,三年了,人死不能複生,你也節哀吧。”
晉王隻能說:“是,已經想開了。”
“你那時還說:‘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官家端起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垂下眼瞼,看不清神色,“我都擔心你接受不了。”
晉王嘴角微微一搐,終於又說:“皇兄放心吧,臣弟已經想開了。”
官家的目光終於從他弟弟身上轉移到鳳棲身上,打量了片刻和聲問道:“容貌上真像!會彈琵琶麼?”
鳳棲立時接話:“回稟官家,妾不會呢。”
官家有些失望的樣子,“哦”了一聲又問:“她沒有教你?”
鳳棲垂頭道:“妾太蠢笨,學不會呢。”手指在大袖裏捏了捏掌心,斷裂的那根指甲傳來疼痛,往心窩子裏鑽。
官家說:“也好。她就是太聰明巧慧了,天妒紅顏。”
陳皇後大約終於受不了了,冷冷笑道:“官家,今日寒衣節呢,您要再和九大王懷念故人,隻怕九大王晚上就想著給何娘子燒寒衣了。何必呢,戳人的心?”
官家臉色不那麼好了,但總算從善如流,說:“也是。過往的事就不多談了。”
轉臉看著鳳杞:“聽說你在向府尹打聽從京郊捉到的一個斥候?還有高雲桐?”
鳳杞頓時臉色就變了,陪著笑回答:“臣……聽說有斥候的事,一時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