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皇後笑道:“我倒是都見過,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然而等周蓼告退後,陳皇後的臉色就掉了下來。她對身邊侍奉的女官冷笑:“不愧是周相公的女兒,打得一手好算盤!”
女官說:“可不,兒子當太子,女兒與平章事家結親——周相公當年把持朝政的風光就該由晉王家繼承了。可官家心裏豈不明鏡兒似的?再說,那是誰肚子裏出來的?她倒也不怕膈應了人家?!”
陳皇後道:“半斤八兩。那章公子命中克妻,已經有兩位娘子沒過門就沒了,隻怕疼子孫人家的女孩兒都舍不得給他了。”
陳皇後又道:“看看官家還在不在垂拱殿與相公們談事,不忙的話請他過來。”
女官“呃”了一聲,低八度說:“官家在與劉仙人論道呢。”
陳皇後歎了口氣:“那就不急吧,等他們談完了再說。”
不管怎麼說,皇帝收過繼子、冊立太子的禮儀一步一步在辦。宮裏宮外都是喜氣洋洋忙成一片。
與大梁簽盟誓的北盧自然早早地派了使節過來道賀,金珠皮毛等禮物也是一車一車地裝過來。沈素節作為汴京的府尹,自然忙得腳不點地,使臣的公館布置在禦街西側,繁華熱鬧不說,離最銷魂的勾欄瓦肆也不遠,真正是男人們喜聞樂見的好地方。
沈素節拍拍手上的灰塵,自語道:“忙了這一陣的俗務,連填詞的工夫都沒有。”於是心念忽動,對衙門裏的人正色道:“今兒我去大相國寺巡查,那裏瓦子極多,人色繁雜,要好好查清楚,別鬧出事情。”
【勾欄瓦肆的“瓦”可以稱作“瓦子”,就是文藝表演場所,官伎表演隻是其中一種。】
下屬的小吏哪個不是人精,笑道:“不錯呢,北盧的使臣,一定會去逛一逛的,得盤查好了。府尹要不要帶些好酒去?唱曲兒的小娘子那裏也得查一查,疏忽不得。隻是光看看不出什麼,還是要灌到半醺最易發現問題。”
沈素節笑起來:“不錯不錯,你最知道我的脾氣。回頭賞你。”
他把官服換成了日常的長衫,小轎一乘,來到汴京最熱鬧的地方。街上自然有巡查的禁軍,他隻從轎簾裏張了張,而後就興致勃勃到了一座酒樓,找了間私密的齊楚閣兒坐下:“酒我自己帶了,配幾個下酒的碟子。”
店小二極熟稔的,笑著把桌麵撣了又撣,問道:“還是官人素來最愛的螃蟹釀橙、炙羊肉、拌酸筍、糖醋酥骨魚?再來一大盤爐鴨芝麻餅?”
沈素節拍拍桌子:“不錯!”
店小二又笑著低聲問:“叫局的話……還是何家的小姐?”
沈素節愣了一愣:“唉,這幾天沒有新詞啊,要是娉娉問我要這份窗課本子,我交不出來啊!”
店小二左右看看:“咦,沈官人那位太學裏的朋友呢?那公子不是下筆千言,倚馬可待嗎?”
沈素節笑道:“你小子,說話還挺古雅!”
緊跟著又歎氣:“他來不了咯!”
店小二問:“還是太學生上書鬧事那件事啊?唉,高公子也是夠倒黴的,出頭的椽子先爛,年輕人難免不懂這些道理啊。”
沈素節臉一板:“你個老梆子又懂什麼鬼?這是讀書人的節氣!”敲敲桌子喝道:“上菜上菜,派人拿我的名帖到搊彈何家請何娉娉去。”
“好嘞!”
“慢點!”
“沈官人還有什麼吩咐?”店小二旋磨兒轉回身。
沈素節嘬牙花子自顧自笑了一會兒,才對店小二說:“拿筆墨紙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