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娉娉出了小轎,抱著琵琶,看了一眼酒樓的招牌,打發了轎夫的腳錢,問迎候在門口的店小二:“隻有沈官人一個人?”
聲音自帶著吳地的軟糯和嬌俏。
店小二說:“是呢。小姐有點失望?嘿嘿……”
何娉娉剜了他一眼:“笑什麼?”提著裙子到了樓上清淨的閣子裏。
沈素節左手舉盞,右手執筆,在花箋上寫幾筆想一想,見何娉娉來了,笑道:“來得好快!我這裏才有了半闕詞,到底比不上高嘉樹的捷才。”
何娉娉笑得冷漠:“捷才有什麼用?你們都不幫他,他死路一條。”
沈素節頓時剩下的半闕詞都填不出來了,苦著臉說:“聽聽你話說的!嘉樹是我的好友,我怎麼不想幫他?也要幫得了!再說,你不是說新太子也挺喜歡嘉樹的詞,你不求求太子?”
何娉娉不屑地說:“大禮未成,誰把他當太子?再說了,他這個尷尬的身份,隻怕也是夾縫裏的太子,偏又膽小得緊,我求他,不如求平章事放他一馬。”
“啊?章相公也聽過你的曲兒?”
何娉娉冷笑道:“怎麼沒聽過?隻是章夫人凶悍,半途就把章相公揪著耳朵拉走了。”
沈素節大笑:“不想章相公家也有一隻河東獅!”
何娉娉說:“新詞我看看。”
沈素節忙雙手把寫了半闕的詞捧了過去,何娉娉皺眉看了看,說:“差強人意。”
沈素節歎口氣:“要得你一聲誇可真難!”
何娉娉邊調弦邊說:“能給你彈唱,不錯啦。”
雖然語氣很冷,還帶著些對男人的不屑與傲慢,但不得不說,眉眼之間的風流韻致極為動人,眼波隻那麼一滑,潺潺秋水就叮呤而至,再在一邊唇角勾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沈素節渾身動彈不得,癡望著她的素手在琵琶弦上當心一畫,而後夜鶯般的歌喉直往心窩子裏鑽。
剛唱半闕,何娉娉戛然而止,琵琶餘音嫋嫋尚在繞梁。
沈素節詫異道:“怎麼停了?”
“可官人隻寫了半闕呀?”
沈素節拿這個小妖精沒辦法,歎口氣挽起袖子開始苦思冥想下半闕。而何娉娉放下琵琶,拿杯子倒了沈素節的酒,又自己取了一雙筷子開始吃沈素節點的菜。
“妙句偶得了!”好半日,沈素節一拍大腿,飛筆在花箋上寫著,寫完得意地遞上去:“這幾句可比得上高嘉樹?”
何娉娉吃得肚兒圓,摸摸肚皮接過花箋,點頭說:“和他還是沒法比的,比上闕好一點點吧。”
調弦準備繼續。
沈素節說:“慢點,我點的螃蟹釀橙呢?”
何娉娉說:“吃完了。四道菜也就這一盤得味,我替你嚐過了。”
“四隻釀橙你全嚐了?”
“嗯啊。”
沈素節又歎口氣:“你要不好好彈唱,就得賠我的螃蟹!”
何娉娉媚然一笑,尖筍般的指尖在絲弦上撥了撥。沈素節頓時正襟危坐,認真聽曲。
然而店小二敲門聲不合時宜響起來:“沈官人,沈官人。”
沈素節氣得要炸:“什麼事?!”
店小二陪著小心:“有人請何小姐轉局。”
沈素節看了何娉娉一眼:“替何小姐回了他!”
店小二仿佛哭喪著臉:“小的可不敢啊。”
“我好歹是汴梁的府尹,哪個人這麼大膽攪我的局?!”沈素節“呼啦”起身,“我親自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