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還是不爭氣地想告訴(1 / 3)

隔天,霍燃抽空請陸浸和簡顏羨吃飯。

飯後,他先送陸浸和簡顏羨回去。

蘇予坐車的時候就容易犯困,不過一會兒,她就閉上了眼睛,眼睫毛輕輕地顫動。道路兩旁的霓虹燈,浮光掠影般從她臉上閃過,她偶爾會皺皺鼻子,鼻尖翹得可愛。

霍燃一路上沒怎麼說話,隻是會在等紅綠燈的時候偏頭,含笑的目光落在蘇予的身上,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仍舊搭在方向盤上,而另一隻手調高了暖氣溫度。

後排的陸浸看到這一幕,壓低嗓音對簡顏羨說:“看到蘇律師,我才肯相信燃哥心裏真的一直有個人。”

簡顏羨說:“我從那一次就相信了好嗎!”

“哪一次?”

簡顏羨:“霍律師第一次獨立地打贏了他的第一個案子後啊。那天晚上,不是有慶功宴嗎?他被灌醉了,不是怎麼都不肯走,非要打電話嗎?”

霍燃聞言,勾了勾薄唇。

沒一會兒,就到了陸浸和簡顏羨的家,他們下車後,車裏就剩下霍燃和蘇予了。

霍燃看著蘇予的睡顏,胸口莫名有些堵。

簡顏羨說他被灌醉了,其實他根本就沒醉,隻不過或許酒精占據上風,讓他很想很想蘇予,想到胸口疼,疼得他以為自己就快要不能呼吸了。

他想要跟她分享他人生中至關重要的轉折點。

那時候,慶功宴已經散了,律所的其他律師扶著他,他的腳步是虛浮的,神誌卻很清醒。所以,他難得任性,停下了腳步。

有律師問他:“怎麼了?”

然後,他聽到自己的聲音:“不走了,我要給我女朋友打電話。”

他也清醒地記得其他律師有些驚訝的眼神,有人笑:“霍律師,你一個黃金單身漢,哪裏來的女朋友啊?”

他很認真很認真地說:“我有女朋友的,一直都有,從大二那年一直到現在。”

可是他找不到自己的手機,最後還是別人借給他手機。他不用刻意去記,都能完完整整地輸入蘇予的手機號碼。

蘇予沒有換掉號碼。

幾聲“嘟嘟”之後,那頭響起蘇予輕柔的嗓音,帶著她細微的呼吸聲,還伴著電話裏細微的電流聲,她說:“喂,你好?”

他想回答她,薄唇張了幾次,卻什麼都沒有說出口。他在聽到她又“喂”了一聲後,猛地掛斷了電話。

借電話給他的律師好奇地問:“霍律師,你怎麼打了電話不說話啊?你跟你女朋友說聲你喝醉了,讓她出來接你,這樣哥們兒幾個也能早點回去休息了。”那律師說著拿回手機,重新打了蘇予的電話。

這一次,電話裏傳來的除了蘇予試探的聲音,還有男人溫柔寵溺的嗓音:“阿予,是誰這麼晚打電話來?”

蘇予的聲音輕柔:“不知道,可能打錯了吧,沒有人說話。”

那一刻,霍燃的心髒緊緊地縮成一團,疼得他難以呼吸,心一點點地往下沉。

他笑了笑,抬起頭,漆黑的眼睛裏映著光影,眼眶微熱,視野有些模糊,看不清周圍人的神情,他也不在乎。

他隻知道,他低下頭的那一瞬間,眼眶裏有什麼溫熱的東西落了下去。

有人擔心地問:“霍律師?”

他的喉結微動:“我沒事,我很好。”他咬字已經含糊了,還是重複了一遍,“我真的很好。”

離開了我,她過得很好。那麼離開了她,我也應該能過得很好,是嗎?

可是,我還是不爭氣地想告訴她,我很想她,很想很想她。

很快就到了蘇宅,霍燃停下車,蘇予似乎也有感知,睫毛很快地顫動了幾下,睜開了眼睛。她迷茫地盯著車前方看了一會兒,帶著些懶懶的困倦,然後回神,轉頭。

霍燃忽然傾身朝她壓了過來,他骨節分明的手捏住她的下巴,微微抬起她的臉,讓她迎合著他的唇。

他吻得有些用力,不知道帶了些什麼情緒,在她唇上用力地輾轉著。

蘇予一怔,黑眸閃動,然後抱住了霍燃,慢慢地嚐試著回應他,兩人溫熱的呼吸交纏,鼻尖碰著鼻尖。

一個吻結束。

蘇予看著他的眼睛,問:“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事。”

他輕輕地拂開她鬢角的碎發,薄唇在她的額頭上碰了碰:“我就是很想親親你。”

蘇予在車裏睡得久了,臉頰被暖氣熏得微紅,黑眸裏含了蒙蒙的水霧,讓人看著心軟得一塌糊塗。

霍燃看似穩重成熟,但一碰到蘇予,他總是缺乏安全感。

他抿了抿唇,呼吸綿長,問了一個他以為他永遠不可能問出的問題。

他問:“你喜歡我嗎,阿予?”

蘇予一怔,黑眸微微睜大,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霍燃怎麼突然問了這個問題。

霍燃也覺得有些好笑,笑了一聲,手指碰了碰蘇予的臉頰,說:“算了,我隨便問的。”

蘇予又是一怔,隨後回過神,一把握住霍燃即將抽離的手,看著他的眼睛,聲音輕柔:“我喜歡你啊。”她頓了一下,“七年來,一直都是。”

霍燃回視著她,喉嚨微動,有什麼要從喉間溢出來。

蘇予微微傾身,抿著唇想要去吻他。

隻不過當她即將靠近霍燃的時候,忽然被一股力量拽回了副駕駛座上,是綁在身上的安全帶。

蘇予:“……”

霍燃:“……”

他輕笑出聲,又探身覆上去吻她,十分繾綣。

夜色中,蘇宅燈火璀璨,似乎在歡迎主人回來。院門口的角落懸掛著幽幽的路燈,照亮了車裏,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

漸漸地,燈影虛了,模糊了,晃來晃去的是彩色的光斑。

他笑著親她。

蘇予回到家,剛準備休息就接到了林羨餘的電話,她要過來蘇宅。

沒多久,林羨餘就到了。兩人穿著同款的粉色睡衣躺在床上,臥室燈光柔和,並不刺眼,林羨餘微微眯起了眼睛,攤開手掌遮在眼前,細微的光線透過掌心稍稍暈開。

她忽然笑了,說:“你記得我初中瘋狂追過的那個男生嗎?”

“男生?”林羨餘一說,蘇予就想起來了,“那個胖胖?”

“對。”林羨餘說,“那個胖胖好像就是江寒汀。”

“江寒汀?”蘇予有些驚訝,因為她無論如何都無法把江寒汀和胖胖的形象重疊在一起,更何況,江寒汀的表現也不像認識林羨餘的樣子。

林羨餘不知道在想什麼,沉默了許久,聲音有些悶:“是啊,不過說來話長。”

兩人又安靜了一會兒。

蘇予轉頭看了她一眼,察覺到今晚她的心情似乎有些低落,問:“你怎麼了?”

林羨餘的聲音有些低:“他又出現了,又來找我了。”

蘇予目光微沉,她知道,這個“他”指的是林羨餘的親生父親路東。

林羨餘:“我有時候還是會害怕,害怕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幻影。我害怕我一覺醒來,仍舊在那個破破爛爛的小房子裏,一切都是黑暗的,等待我的是一頓毒打,是辱罵,是挨餓。”

“不會的。”蘇予摟住了她,“房子是真的,我是真的,你的家人是真的,你的工作也是真的,你已經有了全新的開始。”

“你說,為什麼有些父母可以那樣惡心?我想起他們,就會很厭惡我身上流淌著他們的血液。”

“你跟他們不一樣的,阿餘。”蘇予在心裏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她知道林羨餘是被林家領養的,林羨餘也和她說過曾經的遭遇。

林羨餘的親生父親是一個遊手好閑的二流子,吸毒、酗酒、嫖娼,還會家暴,她的母親忍受不了父親,勾搭上了別的男人,一走了之,留下她一個人遭受她父親的毆打。

林羨餘大概是想到了童年的日子,鼻子微酸,眼眶一熱。她的呼吸綿長了一瞬,勉強地笑了笑:“那個撿垃圾吃的小羨餘肯定沒有想過,不久之後的她,會機緣巧合被一個善良的家庭收養,有了新的家庭、新的房子、新的父母。”

一整晚,蘇予都安靜地聽著林羨餘述說,安慰的語言太過蒼白,最好的安慰是無聲的陪伴和溫暖的擁抱。

隔天,林羨餘忙工作去了,蘇予在家休息。她拿出手機,拍下了自己正在閱讀的頁麵,閑著無聊發給了霍燃,問:“你在做什麼呢?我在家裏讀書。”

蘇予還沒有等到霍燃回複,她的手機就收到一條信息。

蘇予盯著手機上的字眼,一時間不知道是什麼感受。

陳言則說:“阿予,如果她沒有懷孕,我們還會在一起嗎?”

蘇予抿唇,睫毛低垂,剛要回複,陳言則的電話就打了進來。蘇予猶豫了一下,才滑了接聽。

陳言則的嗓音有些低沉:“阿予。”

蘇予聽出他有些醉意,擰了一下眉頭:“你喝酒了?”

“嗯。”

“應酬嗎?怎麼下午就喝酒了?”

“不是應酬。”他低聲,“就是有點事。”這件事情指的是心事。

蘇予問:“你喝了多少啊?”

“不知道,好像挺多的。”陳言則輕聲笑了笑,那頭又安靜下來,剩下的隻有淺淺的呼吸聲。

兩個人莫名其妙地陷入沉默中。

蘇予沒說話,陳言則也沒說話。他抵在門框上,低垂著頭,身上很熱,頭發散亂,整個人都是頹喪的。

他忽然又出聲了:“阿予,你和霍燃現在怎麼樣了?”蘇予抿了抿唇,剛要回答,陳言則的喉結滾動,又阻止了她,“算了,你不要告訴我,我太難受了。”

他後麵的那句話,低得不能再低,尾音輕得蘇予幾乎都要聽不見了。

蘇予看著窗外,問:“陳奶奶要過壽了,是不是?”

“嗯,”陳言則的喉頭上下滾著,“你來嗎?”

“會。”蘇予答道,“不過,我是作為普通的小輩去看她,我跟爸爸說了解除婚約的事情。”蘇予頓了一下,“我知道最近一段時間陳爺爺在選繼承人,你是熱門人選,所以我們解除婚約的事情,我會等你那邊穩定之後再和陳爺爺商量。”

其實,當初兩家人定下婚約後,並沒有大肆宣揚,隻是兩家人一起見麵,吃了飯,算是認定蘇予和陳言則。從那以後,兩家的合作就多了起來,陳言則因為有了蘇家的助力,在陳家的地位也相應提升不少,陳公把許多重要的合作都交到了陳言則的手上。而關於兩家有意結親的消息,大多來自小報對兩家合作頻繁的原因的猜測,陳言則和蘇治國在接受采訪的時候,都拒絕回答隱私問題,所以外界對於陳家、蘇家是否已經聯姻,也是一頭霧水。

陳言則聽到蘇予的話,沉默片刻,然後開口:“其實沒區別了,蘇伯父已經撤走了許多合作,還未達成的項目他也都在考慮撤資,我的幾個堂兄弟早就在猜測我和你的關係已經決裂,所以,阿予,你這樣的善良是沒有用的。”

蘇予微微一怔,抿了抿唇,她在陳言則的話裏聽到了淡淡的嘲諷。

陳言則剛說完,就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不對勁,又說:“對不起,阿予,我喝醉了,我沒那個意思,是我最近太煩躁了。”

“沒關係。”蘇予輕聲說。

兩人之間又有一段沉默。

陳言則的嗓音再次低低地響起:“阿予,如果……如果她沒有懷孕,沒有孩子了,我們還有沒有……”

他的話沒有問完,蘇予就如實地平靜地告訴了他答案:“不會的,言則。”蘇予頓了一下,“其實我還是應該叫你言則哥哥。我們之間一直不存在在一起的可能性,你有喜歡的人,我也有喜歡的人,更何況這麼多年來,我們也沒有對彼此產生感情。宋亦學姐回來之後,你還是忘不了她,我也一樣,霍燃回到我身邊後,我的眼裏就隻有霍燃了。我和你解除婚約,根本和宋亦學姐懷孕無關。”

蘇予輕聲說:“言則,你是喜歡學姐的,更何況,她還為你懷孕了。”蘇予說著,眉頭微微皺起,“你應該尊重她。”

“是啊。”陳言則帶著醉意說,“可是阿予,已經來不及了。”

“什麼?”

陳言則卻不想多說了,笑著說:“沒什麼。阿予,如果我說,我還想追回你,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無恥?”

蘇予的眉頭皺得越發緊了,她說:“你喝醉了,所以在說胡話。”

“我想見你。”

“你喝醉了。”蘇予淡淡地說。

陳言則又是沉默,然後滾動了一下喉頭,低沉道:“是,我喝醉了。”他像是漫不經心一樣,悶悶地說道,“那我先去休息了。”

掛斷電話後,蘇予坐在沙發上,走神了許久。她又打開手機,食指滑過屏幕,上麵有了一條新的信息。

她微微一笑,是霍燃發來的。

她問他在做什麼,他說:“我在想著見你。”

蘇予彎著眼睛笑,她屈著膝蓋,認真地拿著手機打字:“那你現在想好了要如何見我嗎?”

“想好了。”

“如何?”

她的這兩個字剛剛發出去,霍燃的電話就打了進來。她接聽起來,那頭的聲音細微,隱隱約約伴著呼吸聲。

是霍燃。

電話裏有開車門的聲音,傳來輕輕的“哢嚓”一聲。

他說:“蘇大小姐,能開一下門嗎?”

蘇予的眼睛微微睜大,她輕輕地“啊”了一聲:“你在我家門外嗎?”

“嗯。”霍燃笑,“在蘇宅門口,不過……”他停頓了一下,“你父親知道我來,沒有允許,但也沒有反對。”

蘇予的紅唇囁嚅了一下,像是沒反應過來一樣:“什麼?”

他繼續笑著,道:“所以,蘇大小姐,能為我開門嗎?”

霍燃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領毛衣,襯得他肩膀寬闊,脖頸修長。他進來的時候,蘇予正捧著一杯牛奶喝,有一下沒一下地潤著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