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除歲之宴(2 / 2)

因楚國皇宮過於宏大,驅邪禮進行了近乎整日,傍晚時分,天空又落起了小雪。

驅邪禮結束,便是皇室宴,但因楚國先皇在位時隻取了一妻納了一妃,膝下子嗣除去楚懷瑜,便是先妃所誕之子,也即楚懷瑜同父異母之兄,楚寧,楚懷安,再無其他。

自太妃逝世,先皇駕崩後,這皇室宴會也隻餘三人,便是格外冷清。

晚宴置在長延宮,按楚國宗製禮法,君臣女眷皆不可同桌而食,宴中置了三張席案,楚懷瑜居於首位帝坐,皇太後慕慈心與之同位居於左側,而席下之位便是端王楚懷安之座。

前室外廳由一道珠簾隔開,隨著木椅滾動的聲響,一名隨侍推著一架木質輪椅入了前廳。

隨侍在前廳取了楚懷安身上的披風暖袍,於簾外朝楚懷瑜及慕慈心行了禮,便將楚懷安轉交由宴中侍衛,自己在外廳候著。

侍衛行至垂簾前一手掀開珠簾,引楚懷安入內。

坐在輪椅上的人現於碧玉珠簾下,烏黑的發絲染著幾片雪花,恰如上天饋贈的點綴,瑩白的麵旁有幾分病弱之色,卻難掩眉宇間的清朗俊逸。

較之楚懷瑜圓潤豐腴的五官,他眼窩凹陷,鼻骨突兀,臉廓棱角分明,不似是個中原人該有的樣貌,尤是他那一雙眼眸,有如鑲在碧潭中的琉璃珠,隱約可現的幽藍,奇異而美妙。

瞧見他自己滾著木輪緩緩進內殿,伺候在慕慈心身後的幾名小宮女紛紛抬眼偷覷,連候在一旁的小太監們都忍不住要多瞧幾眼。

輪椅行至殿中,因雙腿不便,楚懷安抬袖行禮道:“臣參見太後,參加陛下,太後萬福宏安,陛下福壽綿綿。”

他的聲調如朗月般溫潤,一舉一動更是謙遜端雅,叫人移不開眼。

身為楚懷瑜的生母,掌管政權的楚國太後,慕慈心雖三十過半,芳華麗色卻依舊不減,此刻一身鳳袍更顯雍容華貴,然而她再是精致的妝容也難抵楚懷安不加修飾的異域容顏。

可想而知他的生母是何等風姿,否則先帝怎會為她一人拋卻江山。

見慕慈心瞧著楚懷安的眼神如刀一般鋒利,楚懷瑜率先道:“端王免禮,入座吧。”

為免慕慈心發話,他又道:“前些日子外族使臣入住驛館攜了些許畫師,兒臣便從中挑了些畫藝精湛的畫師來為母後作畫。”

說罷示意尉遲睿傳喚。

幾名畫師進殿行禮後,跪在珠簾外,顯得極為拘謹,隻顧低伏著腦袋等候傳話。

慕慈心朝簾外淡睨一眼,隨後道:“端王素來酷愛研習詩畫,常為皇帝作畫,皇帝又何必多此一舉?”

她的聲腔細銳,縱使平淡的話,聽來也讓人忌憚三分,此刻話中之意更是不言而喻。

楚懷瑜瞧了一眼楚懷安,淡笑道:“端王不過是為兒臣隨意畫幾幅畫罷了,為母後,還需名師親自作畫。”

“名師?”慕慈心目光掃過跪在珠簾外大氣不敢出幾位男子,“皇帝是說,端王還不如這鄉野來的雜耍藝師?”

此話一出,幾人俱是沉默,楚懷安低著眉眼,不知是否是因屋內的暖氣不夠熱,麵色愈顯蒼白。

楚懷瑜莞爾一笑:“母後當知術業有專攻,就如兒臣同尤老將軍比,便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毛頭小子,同李老宰相比,也隻會些舞文弄墨的雜耍之技,算起來,倒也不如人。”

“好一個倒也不如人,”慕慈心冷哼道,“皇帝損己名譽護端王周全,倒叫哀家感同你二人手足至深的情誼。”

她話鋒一轉:“既然皇帝有此孝心為哀家尋名師作畫,哀家倒也有份禮要贈予皇帝,恰好幾日前哀家也從驛館選了些外族貴女入宮。”

她命身旁的小宮女傳喚來幾名女子,同跪在珠簾外。

楚懷瑜正琢磨著以何種借口推辭,隨後隻聽慕慈心道:“哀家感念皇帝手足情深,心係長兄,端王年後便是二十出四,宮中總無女眷也不合適,因此便讓這些貴女納入端王宮中為妾,為端王作伴,端王意下如何?”

宮內煙花聲驟響,連接起宮外的炮聲,起起伏伏綿延至皇宮深處。

然而炮竹聲響,歌舞升平,卻熱鬧不起這一場晚宴,奏樂的宮師們暗中掩袖擦汗,起舞的宮女們也是束手束腳,動作略顯僵硬,此前分明早已排練了千百遍,此刻卻如雛鷹起飛,心驚膽戰。

立在珠簾外的隨侍,臂間挽著楚懷安卸下的暖袍,同在等候楚懷安答話。